第三十九章守一生
“春荔——”他喉頭一哽,後面的話終是沒有說出。
如此善解人意深明大義的女子,到底他何德何能蒙她不嫌棄不離棄?本該給她的一切都一直虧欠着,沒有對她說清楚原委,沒有給她應當的名分,甚至家人也沒将她真心相對,可即便這樣,她依舊站在他的立場替他着想,非但不埋怨不曲解,反倒還總在關鍵時刻幫他助他支持他,她的心意,他都懂,她這麽做只是不想給他施加壓力,全都是為了他。
這樣行事獨立又內心強大的一個姑娘,總是默默地站在他身邊或者身後,就在他一轉身一回頭的地方,總能瞧見她那燦若驕陽的笑容,比任何鞭策都有力量。
如此難得的一個好姑娘,他恨不得拿一輩子來珍惜。
祁銜心中的感動翻湧,擡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兩廂溫熱一接觸,兩人都有些局促。
女兒家的柔夷,嫩得如水,滑得若綢,只消輕輕一碰就能令人心旌搖動。
呼吸在不知不覺間急了,心跳在灼熱氣息的輕拂下快了。
月亮不知何時移到了窗外,映得一雙玲珑玉面白裏透紅似真似夢。
咫尺的距離肌膚相親,又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春荔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幹笑着抽出手,佯作大喇喇道:“你不用太感動,我這麽說只是希望你快點兒走。”沒想到這大尾巴狼反倒欺身近前了,這算不算是得寸進尺呢——
“壞丫頭。”祁銜好笑又好氣地剜她一眼,不甘又留戀地将那只手緩緩握了拳,仿佛這樣就能捕捉住她方才留于他掌心的那一瞬間的溫暖。
他興味盎然地将她看着,她太理智了,心思缜密,頭腦清明,即便在這種良辰美景還能巧妙抽身而退,從某一方面來說,對于他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對他的感情,到底還可以停留在清澈如水。
在他還沒有将一切障礙清除之前,這樣也好,祁銜輕輕勾起唇角,站直了身子,與她道:“我初步定于明日或後日啓程去崇明山,可有興趣與我同行?”
春荔滴溜溜轉了下眼珠兒,笑道:“這個要看我的心情,你也知道,我今兒很累了,我想好好歇個息。”
他擡手随意揉揉她頭頂的發,溫柔道:“我們可以騎馬去,坐馬車太颠簸。到時候還要勞煩你趕車,我會不忍心的。”
“祁老二!”春荔偏過腦袋躲過了他的手,瞪着他,“你啰啰嗦嗦一晚上了,不會是想賴着不走了吧?”
他笑出了聲兒,“莫非你在暗示我要留下來麽?”
“不要臉的!”
“都半個月沒見了,我自然有許多話要與你說。”
這種柔若春水的眼神,這種軟萌暖心的語氣,春荔哪能消受得了,只得低了頭,“你……說吧。”
“你對你師父了解多少?”他忽然這麽問。
“什麽意思?”她猛地擡起頭來,“你是要去查我師父?我師父整日裏與世無争的怎麽着你了?”
祁銜忙安撫,“你先別亂想,不是壞事。是關于我小時候的一件事,小時候我曾經見過他。”
春荔臉一拉,“廢話,他給咱倆定的娃娃親,他當然見過你,要不然不驗貨就給我訂了親豈不是對我不負責任。”
“說起來,他也帶着我去驗貨了呢,那時候你正在河裏紮猛子,一出水,嘿,滿身的泥巴,泥鳅似的。”
“那你還同意了呢?你要娶個泥鳅過日子啊?”
“如今我的小泥鳅已經出淤泥不染,亭亭玉立了。”
“……”
正踏進大門的胡管家惡心地一步走偏給腳崴了!
老胡疼得龇牙咧嘴,這也太肉麻了!二少爺平日裏多麽高冷的一個人啊,居然說這種情意綿綿的軟言語兒,真是太令人反胃了!
“您怎麽了老管家?”脆棗兒也減肥完跑回來了。正巧瞧見老胡這熊樣兒,便好心過來攙着他。
誰知老胡卻瞪她一眼,不滿意地道:“以後叫我胡哥就行了,不要再叫我老管家了!沒的給我叫老了!你這個不招人稀罕的煩人孩子!”
脆棗兒裝傻,只管嘿嘿笑,“這不是尊重您麽?”
“叫哥一樣是尊重。”
“……”脆棗兒心說,我哪裏叫得出口啊,您都快趕上我爹的年紀了……
院子裏倆人的對話,屋中人自是聽得清清楚楚。
祁銜道:“看來有人來催我了,我這就走。你早點休息,明兒一早我來叫你起床。”
二少爺說罷便拂袖走出門去了。
小脆棗兒終于逮着機會回屋了,高興地一步一蹦地回去了。
祁銜走下臺階,瞅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老胡,故意埋汰他,“這麽晚了,胡哥你來做什麽?”
老胡聽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甩甩腦袋繼續嘿嘿樂,“二少爺,如今入夜涼得很。夫人怕少爺換了地方睡不好,特讓我來看看你掀被子了沒。”
這種生硬無聊的借口,也虧她想得出來,“你回去告訴母親,她想得太多了!我要休息了,你确定要站在一邊給我蓋被麽?我夜裏睡覺可是不穿衣裳的——”
“不不不!那您把門關好,我這就回去了。”
老胡滿臉苦色一瘸一拐地走了,祁銜站在自己門前看着對面春荔的窗口,長長舒了一口氣,住得近了他就放心了,萬一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也好在第一時間裏得知。雖說這個媳婦兒有的時候比較強悍,但是終歸是需要他來守護的,他擡頭望望深藍的夜空,都說好事多磨,真希望他們之間能順遂,待他們回一趟崇明山,也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呢。
他直到看着春荔房裏的燈光滅了,才安心地躺下睡覺。
春荔,我欠你的太多了,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