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毅道:“叫她認個幹娘就是了,到時候從幹娘家出嫁也是一樣的。”
賀白梅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賀白梅頭一個想到自己的母親身上,于是對範毅道:“那便讓我撿個便宜,做她姐姐好了。”
範毅搖搖頭,“不可,雖說你父親和國公爺父親并非親兄弟,國公爺到底是認了你父親當親大伯的,依我看,再挑一家認幹親最好。”
“舅舅可有意中人家?”
範毅頓了頓,搖頭道:“沒有。”
不是沒有,只是那人家他們攀不起,何必說出來叫他們憂心呢。
賀白梅道:“其實認個普通的幹親并不難,只是玉玲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要是這次還不能翻身,只怕她心裏總是有結的。”
賀白梅說的沒錯,所以賀白書也想給卿玉玲找個合适的幹親,可是現在球場落馬,他已經不能參加科舉了,這件事……只怕又要擱淺了。
沒多久,賀永禮夫婦來了,詢問了具體情況之後,夫婦倆就去看望賀白書了。
賀白書應了幾句後就喝藥歇下了,卿玉玲作為國公府唯一的主事者,送賀永禮夫婦出了竹瀝院,到了正廳內。
賀永禮知道事情□□之後,自然是心生怨恨的,蔣傑欺人太甚!
卿玉玲沒說一句話,仇她會想法子報,但是眼下最要緊的是照顧好賀白書的身子和心情,所以她騰不出手和蔣家鬥。
範毅倒是冷靜,等到範珍問道他頭上的時候,他不疾不徐道:“蔣家勢大,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上次蔣永平上公堂的事我有所耳聞,蔣傑護短,切有仇必報,所以這口氣,要麽隐忍不出,要出就出個徹底。”
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所以範毅也就不遮掩了,将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卿玉玲也聽出了範毅的警醒之意,上次她報仇是大快人心了,可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所以蔣永平這次才找到了機會出怨氣,卿玉玲覺得範毅說的對,要麽不報仇,要報仇就叫他們永不能翻身!可是就憑國公府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賀永禮就算是肯幫賀白書出氣,也不至于要賭上身家性命。
聊到這兒大家都默不作聲了,賀永禮作為最長者,他深思過後道:“白書這虧不能白白吃,但這事也要徐徐圖之,眼下你先照顧好白書,日後蔣老兒便是與我們賀家過不去了!”
賀永禮能表态到這個份上,卿玉玲已經很感激了。
送走了大房的人之後,卿玉玲吩咐人備了馬車,她想去白雲觀祈福,她想和逸雲說說話。
白雲觀內一切照舊,只是好似姑子們都不太說話了,而且香客們也變的安靜了許多,卿玉玲帶着疑惑的态度找到了住持。
不是她不想找逸雲,是因為逸雲不見了。
要是別人問逸雲去處,住持自然是搪塞過去的,但是卿玉玲不一樣,卿玉玲對逸雲和白雲觀都是有救命之恩的。
所以住持把卿玉玲帶到了自己的房中,并且給卿玉玲倒了一杯熱茶。
卿玉玲什麽都沒問就聽住持嘆了口氣,卿玉玲皺眉道:“觀中又有人來鬧事了?”
住持搖搖頭,心平氣和道:“怕是再也沒有人敢來白雲觀鬧事了。”
這是何故?
卿玉玲更關心逸雲的去處,“住持,逸雲可是又上山上去住了?”
住持搖搖頭道:“逸雲走了,走之前叫我留話給你,她說她欠你的恩情,遲早要報,她叫你耐心等待。”
卿玉玲笑了,她救逸雲是出于情分,她可從來沒想過叫誰報答她。
“逸雲去了哪裏?可說過什麽時候回來?”逸雲早說過想雲游四海,況且經歷了蔣永平一事,逸雲出去游走四方也是好事一件。
住持聽到卿玉玲的問題還是眼神閃躲了一下,卿玉玲立馬瞧出不對勁,她追問道:“逸雲去了哪裏?”
住持閃爍其詞道:“逸雲自有好去處,你切莫擔憂,逸雲只叫你記住她的話便可。”
卿玉玲徹底聽出不對勁了,她起身大聲道:“可是蔣永平那厮……”
住持慌忙安撫她道:“不是不是。”
接着,無論卿玉玲怎麽問,住持就是不說,只叫她安心就是,逸雲不會有任何事。
卿玉玲出了白雲觀之後納悶極了,想是住持不會騙她,可是逸雲的去處究竟有什麽去不得的?
卿玉玲回到家也沒有想清楚,時隔一月,她也漸漸忘了此事,只要逸雲沒事,去哪裏都無妨。
一月後,賀白書的腿腳也利索了許多,因着這一月皆是喝藥養着的,所以人也胖了三分,卿玉玲常取笑他,賀白書鼓着臉,便更像小豬崽了。
經過一個月之後的沉澱,賀白書心裏也靜了許多,既然科舉這條路不通,那他便另辟蹊徑好了,本來他就是一品國公,再加上四海大會上他頗露鋒芒,想要慢慢入仕也非難事,只是總歸是要欠大房的人情了。
這日,淑妃又差人送了東西來,都是些補身子的藥材,多些也無妨。
玉音送走了宮裏的姑姑之後,便靠近卿玉玲小聲道:“小夫人,聽說宮裏又多了位娘娘。”
卿玉玲漠不關心,宮裏天天都有女人升位份,這不是她操心的事。
玉音自己興致勃勃,所以卿玉玲沒接話她仍道:“聽說那位娘娘是天上來的。”
玉秀揪了揪她的耳朵,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再胡言亂語割了你的耳朵,一天到晚不知道哪裏聽來的風言風語,小夫人跟前也是你能胡說的?”
玉音嘟起嘴,“本來就是嘛,外頭都說是天上下來的仙女。”
卿玉玲本沒有興致,只是玉音說的神乎其神,她心裏有了點興趣。
不過她覺得謠言總不可行,所以她沒有追問下去。
過了兩日,淑妃召卿玉玲進宮。
皇帝也有耳聞賀白書的傷勢,看在淑妃的面子上,他還派人來問候過一聲。
卿玉玲進了宮之後,在淑妃的寝宮內看見了一個不該看到的人!
卿玉玲跪着行了禮,站起來後看着端莊嚴肅的逸雲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淑妃看着她的變化,放下茶杯道:“看來雲妃妹妹所言不假。”
逸雲嘴角挂了一絲淡淡的笑,“怎敢騙姐姐。”
卿玉玲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逸雲怎麽會入宮呢?還成了妃位的娘娘!
到底是宮裏,卿玉玲很快收拾好了情緒,淑妃道:“今日要見你的是雲妃妹妹,并非本宮,本宮乏了,便不陪你們了。”
說完,淑妃便離開了。
逸雲揮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來了卿玉玲。
逸雲主動起身拉過卿玉玲坐在她身邊,無奈道:“玉玲莫非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當真不認識!
這樣貴不可言的逸雲和潇灑自由的逸雲判若兩人!卿玉玲知道,這不是她該有的生活。
逸雲讀懂了她的心思,嘆了口氣道:“這都是命中注定的。”
逸雲知道卿玉玲是她的貴人,但是她算不出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卿玉玲過了許久方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逸雲将她入宮的事原原本本的将了一遍。
自打她回了白雲觀後,便一直深居房中,住持怕她又招惹事,所以也就不給她派活兒了。
其實蔣永平的事鬧得這麽大,早就驚動了皇帝,再加上淑妃的枕邊風,皇帝一時興起,竟然微服私訪了!
去了白雲觀後,皇帝亂逛正巧見了在竹林裏打坐的逸雲。
真是一見傾心,皇帝見朦胧的竹林裏,一位淡雅出塵的姑子端坐其中,總覺得似曾相識,仔細思索之下,皇帝才想起先皇親手畫的觀音大士的畫像,可不就是眼前這女子?
皇帝走近了才更加确認,逸雲和那觀音大士如出一轍!
皇帝回去之後,連夜派人将逸雲接走,并且封鎖了消息。
連番寵幸,逸雲節節高升,所以有關她的傳言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神乎其神。
于是傳到卿玉玲耳中就成了仙女下凡這麽回事了。
卿玉玲聽罷只剩唏噓。
當日她幫逸雲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她會有今天的造化,而逸雲也想不到渡劫之後,竟然走了這條路。
卿玉玲聽罷欲言又止,現在她和逸雲已經是兩種身份的人了,她還有什麽能說的呢,她就算知道逸雲的心思,她也幫不了什麽了。
逸雲倒是一如既往的豁達,她笑了笑道:“人各有命,既來之則安之。”
卿玉玲點點頭,事關皇家,除了妥協,別無他法。
逸雲道:“當日你救我出苦海,我欠你的恩情自然要還回去的。”
卿玉玲連忙擺頭,“救娘娘是從心而為……”
逸雲打斷她道:“今我入宮,日後相見不易,眼下皇上寵愛于我,只是不知天子之愛幾時有,幾時無,所以趁我尚有能力的時候,就讓我還了當日的恩情吧。”
卿玉玲見逸雲說的真誠,所以不好再拒絕了,逸雲道:“我知道賀國公的近況,我且幫你三件事,往後的前程,就看你們倆自己的造化了。”
逸雲深處後宮,卻沒有争寵之意,此次還了卿玉玲的恩情之後,她便要深居簡出,做個安分的女子了。
卿玉玲不知道逸雲要如何幫她,于是投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逸雲道:“賀國公已經錯過科舉了,不過有淑妃娘娘照應,還有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賀國公從四品官員開始也是使得的;其次,我知道你于出身一事頗為介懷,入宮前,皇上已吩咐了張中大學士,說我是他嫡女,現在就讓你也認栽張中大學士底下做他幹女兒好了,張大學士獨子早夭,你在宮外,也替我盡盡孝道。”
卿玉玲心中感激不盡,逸雲真是方方面面替她想到了。張大學士雖然不在朝中為官了,但是他的聲望是不低的,有了他的庇護,再也沒人敢輕看她了。範毅之前看中的人家便是張家,只可惜張大學士為人磊落孤僻,不是那麽好相與,所以範毅沒有說出來,不過此事有皇帝插手,自然好辦的多。
卿玉玲又問她第三件事是什麽,逸雲笑道:“這第三件事嘛……自然是你喜事。”
卿玉玲仿佛明白了,逸雲道:“我準備讓皇上賜婚于你們二人,你說如何?”
賜婚!
天大的恩賜!
有了張大學士的庇護和聖旨,蔣青就是變成針也插不進來了。
卿玉玲高興的不知言語,逸雲道:“你且回去安心等着,這些事籌謀起來也快,不出三月你就能做正經的國公夫人了。”
卿玉玲千恩萬謝,有貴人相助,所有的疑難都迎刃而解。
她度逸雲,逸雲現在也度了她。
逸雲還勸慰道:“蔣家那裏你就不必憂心了,蔣家……氣數盡了。”
逸雲說的半點沒錯。
卿玉玲回去之後便将好消息告訴了賀白書,賀白書心裏的遺憾總算有法子彌補了,所以他精神頭好了許多。
再加上即将到來的婚事,賀白書更是精神抖擻了。
賀白書喜不自勝之下,結結巴巴問道:“玉玲,你可願意與我共結連理?”
卿玉玲低下頭,聲細如蚊:“你我共處十載,若做不成夫妻,還能做什麽?”
賀白書将卿玉玲攬進懷裏,雖說金榜未題名,好歹能娶了賢妻,心裏也寬慰一些了。
逸雲很是看重卿玉玲,所以卿玉玲的事她很放在心上,卿玉玲自宮裏回來沒多久之後張大學士就主動前來認親了。
賀白書熱情地接待了張大學士之後,就和張大學士商量好了認親事宜。
為了讓外人知道卿玉玲是張大學士幹女兒的身份,張大學士還主動要操辦喜宴,喜宴就設在張府。
喜宴過後,卿玉玲就搬去了張府,因為賜婚的聖旨就要下來了,卿玉玲要準備出嫁的事宜了。
張夫人倒是很喜歡乖巧的卿玉玲,卿玉玲也确确實實将膝下無子的張家夫婦當親生父母伺候,所以賜婚的聖旨下來之後,張夫人給卿玉玲備了很厚的嫁妝,就好像真是嫁自己的女兒似的。
卿玉玲感激之餘又默默的告誡自己記住今日的恩情,日後當披麻戴孝報之。
聖旨下來之後,卿玉玲的嫁衣也縫制好了,雖然玉秀繡工了得,但是嫁衣的縫制,卿玉玲沒讓她參與,因為她這一生只穿一次的衣服,她想親手完成。
賀白書現在也已經能夠利索的走路了,他雖和卿玉玲分隔兩府,但是他也沒閑着,為了順利将嬌妻娶回來,賀白書在國公府裏也是忙上忙下的,幫忙的還有賀白梅。
小滿那日,賀白書終于将他的愛妻從張府娶到了國公府,新房設在了琉璃軒。
賀白梅在新房中陪着蓋着紅蓋頭的卿玉玲,卿玉玲還未說什麽,她倒先淚流滿面了。
卿玉玲聽見她的抽泣聲,蓋着蓋頭伸出手道:“大喜之事,哭什麽,你我日後又不是再不見了。”
賀白梅只是樂極生悲,卿玉玲能和賀白書終成眷屬她自然高興,只是思及自己婚事無着落,所以戚戚然而已。
賀白書微醺地到了新房,賀白梅貼心的退了出去,将這靜谧的空間,留給相守已久終成眷侶的兩人。
揭開蓋頭,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龐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相顧無言之後,是千金難抵的春宵一刻。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