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祥早在比試開始時,就已經偷偷觀察過範凜。
範凜那小子動作生疏得緊,站到了位置上,許久都沒有開始動作,擺明了自己的廚藝是十分的生疏。
他就知道範凜的小子從小就不愛學廚藝,哪有什麽資本能和自己抗衡,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罷了。
想來方知魚應該也不怎麽樣,若非如此怎麽自己不上,還讓範凜這三流的廚藝在他面前獻醜。
白明祥勾起了唇角,拿着自己的食材走到了位置上,聽着看臺上的觀衆們紛紛地數着自己的榮譽和成就,并拉踩範凜,心中是十分的得意,十年過去了,最終還是只有自己才能走到這廚藝的巅峰。
他專心致志的開始做起了自己第一輪比試中的菜品,一把菜刀用的極其熟練,刀光劍影下使他一年又一年的刻苦訓練的廚藝。
只是白明祥卻沒有想到他才剛做到一半,那看臺上面的觀衆們,話音一轉,竟然開始談論起了範凜的菜品。
他擡起頭往範凜看了一眼,卻見他的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正是蘇淮那邊的名菜,文思豆腐。
只是這距離有些遠,他又沒有占據高地,當時沒有看清範凜做文思豆腐究竟做得如何,心道現在的百姓們果然是沒見過好東西,就範凜那三等廚藝做出來做文思豆腐,有什麽好驚訝的?
他咬咬牙,逼自己将注意力轉向眼前的爐子,耳邊卻還是時不時的聽到看臺上的觀衆們正在稱贊着範凜做的文思豆腐。
白明祥只覺得自己的額頭上一滴一滴的往外冒着冷汗,心中逐漸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苦練十餘年,終究還是比不上範凜的天賦。
他看着眼前的爐火,思緒飄遠,恍惚間仿佛看見了當初剛剛逃難被師父收留的自己。
彼時,他剛來到範家酒樓,承蒙師父不棄,願意收留自己并教自己廚藝,心中暗自發誓,定了要好好練習這廚藝,将範家酒樓發揚光大。
不得不說,師父對他的教導十分盡職盡責,手把着手教他練習刀法,教他挑選菜品,教他如何品鑒出一道菜肴的味道和其所用的調味品,差點兒讓他以為師父是真心将廚藝教導給自己的。
可卻沒成想,那一日,白明祥剛雕刻好了一顆蘿蔔興致勃勃的捧着他去尋自己的師父,想要給他看一看自己的成果,卻不小心聽見了師 * 父在和範凜對話。
“凜兒,你還是不願意跟随爹學習廚藝嗎?這諾大的方家酒樓,若是你不願意學習,待爹去世以後又該如何?”
“不學,學習廚藝一點也不好玩,”那時的範凜還是一個小娃娃,平日裏白明祥也很喜歡帶着他一道兒玩,“爹呀,我想要學習武藝,當一個舉世聞名的大俠,劫富濟貧,行俠仗義!”
“你若是去當大俠了,爹爹和娘親又該怎麽辦?”
“我會時常回來看望爹娘的,”範凜拉着他的手,撒着嬌道,“你就同意給兒子請一個學習武藝的師父吧,求你啦。”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若是學武了廚藝又該怎麽辦?範家酒樓怎麽辦?”
“不是還有白大哥嗎?我看白大哥跟随爹學習廚藝就學得很好啊。”
“小祥他的心性不行,過于在意旁人看法……”
“阿爹希望你能夠在他的背後掌握大局,讓他成為你的副手應當是極好不過的……”
白明祥的手頓了一頓,手頭上的剛雕好的蘿蔔落在泥地裏染上了塵土,白淨如明月般的蘿蔔,就這般染上了塵埃。
他垂下了眼眸,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只覺得自己的努力突然失去了意義。
哪怕自己再怎麽用功地練習刀工,想要把師父教給他的菜做好,也不過就是為了範凜鋪路的一塊踏腳石。
“心性不好”這四個字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中,只讓他覺得,原來自己待師父如親父,果真是錯付了。
後來啊,白明祥一直都對師父的那番話耿耿于懷,卯足了勁兒,在學會了所有的菜品之後挖了師父的牆角,狠狠地報複了師父一通,讓三家酒樓從此不複存在,卻不曾想,因為這一事他終是将師父氣得病了,含恨而終。
他的視線轉回了面前的食材,咬了咬牙,盡量讓自己不去聽百姓們在高臺之上的話語,沉浸在眼前之事。
沒道理,自己苦練廚藝多年,卻還是比不上範凜。
他手起刀落,按照腦海中早已經印象深刻的步驟,清理食材,切好所有的菜,然後放入壇子中,小火煨着。
這一回的比試,雙方分別選擇三道菜品,一葷一素一湯,白明祥選的湯正是享譽多年的佛跳牆。
其實這佛跳牆再雲鶴樓也已經售賣了多年,廣受好評,他也是斟酌再三才選擇了這一道菜。
他選擇的食材一出,方知魚心中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在看見他手頭上的步驟,和食材處理的手法,心中已經斷定了,确實是佛跳牆無疑。
「系統,雲鶴樓已經祭出佛跳牆了,咱們的文思豆腐會不會比不上它。」
「畢竟……佛跳牆的香味确實是很占優勢,文思豆腐雖然味美,但确實會寡淡一點,或許不會那麽受百姓們的歡迎。」
【宿主放心,他的佛跳牆絕對比不上咱們家的文思豆腐。】
【宿主還沒有拿到佛跳牆的配方,所以不知道,他佛跳牆的食材配比有 * 問題,做出來的味道也會差上許多。】
「那什麽時候我可以拿到佛跳牆的配方?」
【宿主如果想要的話可以花錢買呀!系統出品,童叟無欺,貨真價實!絕對比雲鶴樓的佛跳牆要美味一百倍。】
「……」
算了,她還是繼續看比賽吧。
賽場上,範凜已經開始着手做第二個菜了,正是徐家祖孫提供的松鼠鳜魚。
這白老板,早年作惡多端,不光是範凜,徐家子孫也想要用自己家的食譜堂堂正正的打敗他,所以哪怕心中害怕被白老板發現,卻仍然是請求,讓方知魚選擇用松鼠鳜魚來參加這次比賽。
只是松鼠鳜魚的做法,方知魚已經看了無數次,自己也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看上兩眼便知範凜下一步的動作,讓她覺得有些無趣。
她撐着頭看了許久,終于等到了範凜和白老板先後放下手中的鍋鏟。
二人終于做好了。
觀衆席上,二皇子也早就選好了十名百姓在一旁等着。
白老板先将自己做好的三道菜分成了十份,交給了一旁候着的小厮,端到了十位百姓面前。
“這湯好香啊,不愧是雲鶴樓的白老板親手做出來的,竟然這般香。”
“嗐,這可是雲鶴樓有名的一道菜,佛跳牆,連佛祖聞了他的香味都要跳牆過來品鑒。”
“雖然還沒有看到另一位的菜品,但小人覺得這一次應當是白老板獲勝。”
“這裏居然全都是雲鶴樓的招牌菜,白老板可是下了大血本啊!”
“這可不是廢話嗎?連佛跳牆都出來了,白老板不贏誰還能贏?”
……
百姓們說話的功夫,範凜的菜也端了上來。
“這豆腐做的湯,樣子确實挺不錯的,但聞起來應當比不過白老板的佛跳牆吧……”
“可不是嗎,剛才那佛跳牆出來了,咱們可都是聞到了的,這豆腐湯……”
“這是自然的,白老板這雲鶴樓開了多少年哪有年輕的小生輕易地就能和白老板相比?”
“對也,咱們也就吃個樂呵,雖然這小夥子要強的心的确是不錯,但若要我選的,定然還是選白老板的。”
“誰還不是呢?”
不得不說佛跳牆這一道菜的香味确實是有一些霸道了,完全蓋過了場上其他菜的香味,倒顯得其餘的菜不夠美味了。
二皇子的桌上,也擺了白老板和範凜做出來的兩道菜,他面上不顯,拿起了勺子,先舀了些佛跳牆,然後又放到嘴旁輕輕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眉頭漸漸舒緩了,贊揚道,“不錯,不愧是汴京第一酒樓。”
「系統,你确定白老板做出來的佛跳牆不如系統出品的,可是味道确實是很香,就連我們坐在這麽遠也可以聞到。」
「先嘗了佛跳牆在喝那文思豆腐,怕是口中佛跳牆的口感會産生影響吧?!」
【宿主放心,這場上的佛跳牆明顯沒有達到标準,哪怕有影響也不會很大。】
方知魚咬了咬 * 牙,聞着空氣中霸道的佛跳牆香味,看着二皇子又拿出另外一個碗,舀了一勺,文思豆腐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一吹。
明明場上人聲鼎沸,方知魚卻覺得空氣都突然凝固了起來。
她的确是和範凜等人說過,不必把這場比試放在眼裏,只需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态去面對就可以,可眼見着到了馬上要評選的關頭,她還是心止不住的開始跳了起來。
果然,人生中最讓人忐忑的,就是答案即将揭曉的那一瞬間。
二皇子的動作在方知魚的眼裏,變得越來越緩慢,眼見着他吹了一口氣,然後又吹了一口氣,最後用勺子舀了一小口湯,放在了自己的嘴邊。
那杯盞交錯的聲音明明很小,卻宛如在方知魚的耳旁炸開了一樣。
只見二皇子終于輕輕地抿了一口範凜呈上去的文思豆腐,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還輕輕的擰了擰眉頭。
高臺之上,百姓們的議論聲也傳入了,方知魚的耳中。
“看二皇子殿下那樣子,果真是不好喝嗎?”
“不過也對,哪有随随便便的無名小卒,能夠輕而易舉地比得上白老板做的佛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