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這位便是方氏食肆的方姑娘。”說話的人一身飛魚服,手持繡春刀,一張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瞧着倒是一副秉公辦事的樣子。
這人正是許久未見的裴韶安。 *
他引着昭寧公主走到了方知魚面前,笑了一笑,“上值的路上恰好遇上了平寧郡主,便與她一道入了宮。”
原本一開始,方知魚便沒有打算能真的在這白老板提議的勞什子廚藝比試中真的能将他怎麽着,且不說這白老板仗着雲鶴樓在這汴京城中經營多年,真要将他打敗已經是極其困難,光論他平日裏的做派,方知魚就早已經料到,他定然會在此番比試之中做手腳。
說是要和他比試,但實際上方知魚只是需要一個契機。
既然系統要讓她拿下這天下第一的名頭,最快的辦法自然就是要上達天聽,而此番的比試,便是這麽一個契機。
早在前幾日,方知魚便已經尋上了安寧郡主,原本只是想着把白老板動手腳的事鬧大,卻不曾想,她這一去,竟然遇上了裴韶安,還把聖上最為寵愛的昭寧公主給尋了來,這委實便是方知魚沒有想到的了。
不過殊途同歸,還省去了許多的彎路。
方知魚揚起了笑臉,迎上前去,“參見公主殿下。”
“你便是安寧說的那位方姑娘?”昭寧公主雖然受寵,性子被縱得有些嬌,但并不是個難說話的人,她歪着腦袋看向方知魚,俨然一副好奇的神色,“她說你做的零嘴兒天下一絕,真的嗎?”
“倒是安寧郡主謬贊了,天下一絕不敢當,這一回小女子便是輸給了雲鶴樓的白老板,白老板方才還在教育小女子,要銘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方知魚說着,從腰處取下一個荷包,“只是小女子這兒恰好有些郡主喜歡吃的糯米糍,若是公主不嫌棄,不妨嘗嘗看,也好指點小女子一二。”
二皇子見着昭寧公主對方知魚産生了好奇,頓時怒斥道,“昭寧,比試已經結束,方姑娘還有事要做,休要胡鬧!”
這皇貴妃所出的三妹,與大哥乃是一母同胞,仗着父皇寵愛,處處與他作對,眼下連這事兒都要來摻合一腳。
“二哥你好吵,我不過就是想看看安寧喜歡的吃食究竟如何罷了,”說着,昭寧公主繼續看向方知魚,一雙眼睛亮晶晶地,“快拿出來給我看看,早就聽安寧說過這糯米糍了!”
方知魚從荷包裏拿出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雙手捧着遞給了昭寧公主,裏頭正是她做的糯米糍。
昭寧公主倒也不嫌簡陋,興致勃勃地接過拿油紙包打開來,裏頭裝着個白白糯糯撒了些細小白色顆粒狀的東西,被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狀,半站立着,一雙眼睛紅彤彤地,瞧着尤為可愛。
“這糯米糍好生精巧,倒有些讓我舍不得吃了。”
“吃完了公主大可以去店裏嘗嘗別的,我們家還有一物,名喚作蜜桃氣泡水,桃果清香伴着氣泡的滋味兒,別提多誘人了,往往不到一上午便銷售一空,若是公主要來,小女子便讓人給公主留着。”
昭寧公主點了點頭,迫不及 * 待地張口咬下了小兔子的腦袋,內裏綿密的奶油順着口齒緩緩淌了出來,口腔裏充斥着誘人的奶香味,伴随着咀嚼和軟糯的糯米外皮混在了一起,這別樣的口感讓昭寧公主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這東西,比禦膳房裏送上來的點心好吃多了。”
她一個糯米糍下了肚,接過一旁宮女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自顧自地道,“本公主決定了,既然本公主來晚了,那你們便加試一場,讓本公主看看,方氏食肆和雲鶴樓,究竟是誰更勝一籌。”
公主這般說了,方知魚自然沒有二話。
“邵寧!”二皇子怒了,“你眼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二哥?!”
“二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邵寧公主瞪着一雙大眼睛看向二皇子,一雙眼裏寫滿了疑惑,“正是因為我眼裏有你這個二哥,才讓他們加試一場,若非如此,我便直接選了方家姑娘去為皇叔治病了,還用得着再比一場嗎?”
“那我還得謝謝你不成?”二皇子咬牙切齒,“這比試本就是已經分出勝負了,何須你再多此一舉?”
“二哥倒也不必太過感謝妹妹,更何況,父皇也将這件事交給我了,那我定然也要為皇叔選出更合适的人,才算不辜負父皇的一番苦心。”
昭寧公主搬出了聖上,二皇子自然不敢再說什麽,只眼睜睜地看着昭寧坐上了高臺。
“本公主呢,也沒那麽多規矩,既然是為了皇叔治病,你們便選一個菜再比試一場,”昭寧公主開口道,“不拘形式,能讓本公主滿意為佳。”
說是不拘形式,但實際上這般的說法,才更難去抉擇。
白明祥自昭寧公主來了以後,臉色一直便不大好看,他思來想去,既然此番是為了讓昭寧公主滿意,而方才瞧着昭寧公主那樣子,是個愛吃甜食的,他不如就做個甜口的點心,也算是取個巧。
而另一方,方知魚也肅着一張臉想了半晌,然後低聲與範凜說了什麽。
場上的比試已然打響,範凜立在那兒好半天,才終于捏了捏拳頭,挑選起了菜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白明祥已然做好比試的菜品,看着另一頭範凜手忙腳亂的樣子,先是多了幾分輕視,待得聞見了場上的味道,才不由地臉色一變。
他竟然,做了這道菜?!
……
不過縱然白明祥心中思緒再多,也終歸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
眼見着兩道菜被送去了二皇子與昭寧公主面前,衆人的心也不由地揪了起來。
二皇子臉色一直不太好,但看在聖上和皇貴妃的面子上,還是要給昭寧公主些許面子,他先看向那送上來的菜,白老板呈上來的是一道在雲鶴樓中白受贊譽的點心,龍須酥。
他夾了一筷子,細密如須的糖被炸得酥酥地,一夾起來就碎了開來,二皇子夾了一小塊送入口中,臉色終于好看了幾分,好歹無論如何,這龍須酥确 * 實做得不錯,“昭寧,你且嘗嘗看,這白老板做的龍須酥合不合你的胃口。”
昭寧公主眼下終于沒有和二皇子再擡杠,順着他的意嘗了一嘗這龍須酥,點了點頭,“确實做得不錯,不知道白老板怎的會想做這一道點心來比試呢?”後面那話便是在問白明祥了。
“聽聞公主喜甜,宮裏面養着的面點師傅就好幾位,”白明祥拱了拱手,“小人雖比不上宮中禦廚,也尋不來什麽奇巧的吃食,但也想讨得公主歡心,若是能讓公主歡喜,那小人哪怕是比試輸了,也無憾。”
無非是在說自己願意去讨公主歡心,願意付出些許代價,至于說比試輸了無憾,那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了。
昭寧公主點了點頭,沒有說滿意,也沒有說不滿意,轉而看向了範凜呈上來的菜。
一盅灰褐色的壇子,順着蓋子掀開,便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正是白老板在第二輪做過的佛跳牆。
“這?”二皇子看了過去,而後又看向範凜,“這佛跳牆分明是方才白老板已經做過的,你眼下卻又再做一遍,又是何意?”
“哦?”昭寧公主來了興趣,看了看那佛跳牆,也不急着嘗嘗味道,問道,“那你也說說看,為何這一輪選了這佛跳牆?可是為了與白老板用這佛跳牆一争高下?”
“回禀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範凜上前一步行了一禮,“方才聽公主殿下所言,是想尋一廚子為安王爺治病,雖小人還不知安王爺得的是什麽病,但小人心想,既然是治病,做一道藥膳,終歸是沒有錯的。”
“而又恰好,前幾日我們家掌櫃的正好在研制這佛跳牆的食譜,小人跟着學了一學,還算是熟練,便選了這道菜,與白老板是否做過無關。”
二皇子聽了這話,冷哼一聲,“冠冕堂皇。”
範凜又繼續開口說道,“只不過,既然眼下有機會,小人自是想與白老板堂堂正正比試比試的。”
“公主您有所不知,這白老板與小人頗有淵源。”
“範凜!”白明祥聽到這裏,臉色一變,“不過是一場比試,扯什麽陳年往事?!”
昭寧公主眼神淩厲,看了白明祥一眼,示意他閉嘴,而後轉向範凜,興致勃勃地開口問道,“有何淵源,你且說來聽聽,讓本公主來評判評判。”
範凜面不改色,将其與白明祥那起子舊賬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雖沒有半分的添油加醋,卻也足夠讓白明祥聽得臉色愈發地難看。
“照你這般說,這白老板的雲鶴樓,乃是從你家的範家酒樓起的家?”昭寧公主看向範凜,問道,“你可有證據?”
“小人手中有一本食譜,上面記載着小人之父多年來的心血,乃事他臨終時交與小人的,恰好與雲鶴樓的多道招牌菜吻合。”
“只是小人不才,廚藝一途多年難有起色,也難以為父報仇雪恨,清理門戶,”他從胸口 * 處拿出一本陳舊的冊子,恭敬地遞給昭寧公主的貼身宮女,“還請公主明鑒。”
這些話,方才二皇子在時不說,卻等昭寧公主來了才說,明顯是不信任二皇子,認為二皇子無法為其伸冤。
二皇子臉色變了又變,看昭寧公主正準備伸手接下那冊子,終于開口道,“昭寧,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