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場下如何喧鬧,也改變不了如今白明祥與範凜在二皇子的評判下,一勝一負的局面。
二皇子也委實沒想到,這範凜竟然确有幾分能耐,不過是一道菜,竟然讓他一時之間失了态,不過還好,還有這最後一輪。
這場比試從一開始便是先由二皇子作出評判,而後再由場上的百姓們進行評審,美名其曰是要兼顧公正與權威,白明祥思來想去,挑中了二皇子,無非是想借助于皇權引導百姓跟随二皇子選擇,進而達到萬無一失,可卻不曾想……
白明祥看向送到二皇子面前的最後兩個托盤,那裏頭裝着二人本次比試的最後一道菜。
他握了握拳,看着一旁的宮女緩緩為二皇子揭開蓋子,發現這一回合,那範凜與他恰好選中了同一個食材,只瞧着範凜呈上來的菜品,他在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
白明祥此番做的,正是雲鶴樓将要推出的招牌菜,也是他從剛倒閉的對家手中好不容易才研究出來的食譜——白玉 * 清蒸佛手。
這菜看似普通,但實際上內有乾坤,那被小白菜包裹起來的一個個小佛手上,淋着的實際上是他從雲鶴樓帶來的特意調制的湯汁。
白明祥正想着,将視線逐漸轉向了那另一盤菜。
“這瞧着光禿禿的,到底是何物?”
“莫不是這方氏食肆黔驢技窮了,随意尋了個東西來湊數吧?”
周遭的百姓們正看着那一盤東西議論紛紛,白明祥卻看見範凜拿着個茶壺走上前去,将壺口對準了那伫立起來的東西,澆上了其中的茶水。
哦,不!
不是茶水,竟然也是湯汁!
只見那略微帶着些白色的湯頭,尚且還冒着熱氣,緩緩澆在了範凜眼前那一盤子菜上,不出一會兒,那菜便如同花朵一般,一瓣一瓣綻開,直到露出了裏頭的花蕊,真真是好不奇特。
“這東西,竟然還會開花?真的能吃嗎?”
“嗐,你這可就沒見識了,這道菜名喚作開水白菜,已經是失傳許久了,竟然沒想到今日有幸能見到,倒是不虛此行了。”
“開水白菜?聽着十分寡淡無味,真的比得過白老板的白玉清蒸佛手嗎?我覺得怕是有些困難。”
……
百姓們的議論暫且不提,白明祥看着眼前這一幕若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他之前聽說,這開水白菜的做法,幾乎已經失傳,如今現有的,大抵都不是那個味兒。
只範凜這個,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那一手澆水開花的絕活,委實算是十分驚豔的。
眼見着二皇子先夾起那白玉清蒸佛手,咬下了一小口,內裏的湯汁沿着筷子滴滴答答地流了出來,眉頭漸漸舒緩,似是在品嘗着什麽美味一般。
那白玉清蒸佛手,是白明祥研制多日,确保了萬無一失之後,才研制出來的殺手锏,他對這一道菜,不可謂是不傷心,待看到了二皇子的表現,他也終于是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緊接着,二皇子又看向了一旁範凜所作的開水白菜,夾起了一筷子,又嘗了一口,先是愣了一愣,而後眉頭皺了皺,一言未發。
“怎麽樣?可是這方氏食肆的開水白菜要勝出了?”
“你瞎說什麽話,沒見着二皇子殿下吃了那道開水白菜,眉頭緊皺的樣子嗎?怕不是真的寡淡無味,哪能入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二皇子殿下的眼呢?”
“我瞧着這一局,八成又是白老板要勝出了。”
二皇子自然是吃過許多山珍海味不假,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品嘗出來,這開水白菜絕對是要略勝過白玉清蒸佛手一籌的。
可他當初既然答應了自家小妾,這雲鶴樓的白老板又委實上道,送了不少的奇珍異寶來府上,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此番猶豫,正是在猶豫,到底是按照一開始說的,讓雲鶴樓勝出,還是退一步,打個平局,也免得事後……
正想着,卻見那白明祥又給自己比劃了一個手勢,想到自己養在別院的 * 私兵,他終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這一局,本皇子還是更喜歡雲鶴樓的白玉清蒸佛手。”他委婉了一些,倒也不說哪一個更好,只說自己更喜歡白玉清蒸佛手。
說話間,一旁的小厮丫鬟們也紛紛端起了一旁的托盤,将裝好了的菜品送給一旁的百姓們品鑒。
百姓們紛紛拿起了筷子,夾向了雲鶴樓的幾道菜,想嘗一嘗被二皇子稱贊的菜品究竟味道如何,有一些上道的,還沒有将菜送入口中,便已經忙不疊地吹捧了起來,“這菜果然甚是好吃,二皇子殿下英明。”
白明祥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大腹便便地走向範凜等人所在之處,“你瞧,這回可是輸得心服口服了?小凜啊,你也不必太過難過,哪怕沒有你,也還有師兄我在,師兄定然不會辜負師父對我的信任,将你範家菜……哦不,将雲鶴樓發揚光大的。還有你——”
說話間,他将頭轉向一旁的方知魚,“小丫頭,這也算是老夫給你上了一課,日後離開京城,莫要如此高調,記着一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了老夫的地界兒,哪怕是你再有本事,也得老老實實地給我趴着。”
說着,他擺了擺手,“嗐,給你說那麽多做什麽,快些收拾東西關門閉店離開汴京吧,老夫就做個好人,不耽誤你們收拾包袱的時間了。”
“你!休要張狂!”範凜原本聽着白明祥罵自己,只是低頭沉默不語,眼下聽着他開始嘲諷起了方知魚,頓時便上前一步,用手指着白明祥道,“不過就是走了歪門邪道,有什麽好得意的?你看不起我的廚藝可以,有什麽仇怨對着我來。”
“誰輸誰便離開汴京城,這話可是你們方老板答應我的,難道你們還想抵賴不成?”
範凜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被方知魚給攔了下來,只見方知魚笑眯眯地上前一步,一點兒也不生氣的樣子,“誰輸了誰離開汴京,這話自然作數,只眼下輸贏還未定,白老板也不必太過心急,一會兒有的是時間收拾包袱,何必急于一時呢?”
“哼,”白明祥冷哼一聲,斜着眼睛看向方知魚等人,“二皇子殿下都已經說了我的白玉清蒸佛手更勝一籌,難不成這些平頭百姓,還能與二皇子殿下的意見相左不成?”
話音剛落,便見着一架華貴的馬車被浩浩蕩蕩的宮人簇擁着緩緩朝着衆人的方向駛來。
那馬車頂上鑲金嵌玉,一尊五尾鳳凰仰頭展翅欲飛,淡藍色的紗幔印得人影影綽綽看不清面孔,卻讓二皇子突然變了臉色。
二皇子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待那車架駛到了面前,規規矩矩行了一個标準的晚輩禮,“兒臣參見母妃。”
良久,那車架內卻沒有半點兒動靜。
二皇子掩下心中的不耐之色,又行了一禮,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才聽得裏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聽 * 起來似乎年紀不大的樣子。
方知魚一面跟着二皇子行禮,一面在心中疑惑,這妃子,聽起來竟然這般年輕?當皇帝的果然好生幸福。
可二皇子聽見那笑聲,頓時便怒了,也沒等車架裏頭的人說話,便自顧自地站了起來,指着那車架,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昭寧,你耍我?!”
裏頭那女子又是笑了好一會兒,才揭開了紗幔,也不要人攙着就跳下了車架,一臉笑意,“二哥自己要行禮的,關我什麽事,二哥自己蠢還能怪在我頭上來?”
那女子身穿嫩粉色的宮裝,一張嬌俏的小臉看着讓人十分讨喜,正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女,由皇貴妃所出的昭寧公主。
二皇子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好一會才開口道,“若非你乘着皇貴妃娘娘的車架,我又怎會認錯?你非但不知悔改,還在這嘲諷你的親兄長?”
“哦,你說這個啊?”昭寧公主混不在意,跳上了高臺,“父皇聽說你辦了個廚藝比試,想到八皇叔的病,特意讓我來看看,這車架也是父皇讓母妃借我的,二哥若是不滿,大可以找父皇說去。”
二皇子壓下心中那口悶氣,看着這不服管教的妹妹,強擠出了一個笑,“眼下已經比完了,場上的菜品也已經分光了,你來晚了。”
“既然是想為八皇叔治病,那二哥一會兒便讓白老板去八皇叔府上看看,若是能治好八皇叔的病,也算是了了父皇的一樁心事。”
二人口中的八皇叔,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安親王,當初若非其死守京城,如今也輪不到今上登基為帝。
而前幾月,安親王妃去世,安親王悲痛欲絕,食難下咽
當初安親王為了保住聖上的帝位,損了身子,再難有後,與安親王妃相伴到老,卻不曾想安親王妃竟然先走了一步,聖上本就心中有愧,也不忍讓唯一的親弟弟吃這般的苦頭,尋遍了名醫,也難治好安親王這怪病,眼下大抵是想看一看二人是否能做出安親王吃得下去的東西。
“白老板?獲勝者姓白?”昭寧公主擡頭看向場外。
“自然姓白,獲勝者正是雲鶴樓的白老板,雲鶴樓多年聲譽,能獲勝難道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可平寧說那方氏食肆的明明比雲鶴樓的東西更好吃啊……”昭寧公主嘟囔着,眼睛不停在場上望着,似乎是在尋些什麽,“二哥,你莫不是沒吃過什麽好吃的,錯把魚目當珍珠吧?”
平寧,說的自然是曾經去過方氏食肆的平寧郡主。
二皇子聽了昭寧公主的話,一個踉跄,差點沒忍住不顧臉面和昭寧郡主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