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腰美人寵冠六宮第 80 章

虞姝看着平躺着的封衡。

內殿微弱光線洩入半開的幔帳, 男人的臉一半是明,一半是暗,他阖眸的樣子, 從側面去看,鼻梁山根挺拔,再往下是微抿的唇。他身上外袍褪去了, 一襲白色中衣褪去了素日裏的凜冽和戾氣。

如此一看,還是個清隽的年輕郎君。

他每次脫了衣裳之後, 都是衣襟大敞,風流又疲态, 可今日前胸和脖頸都遮得嚴嚴實實,半點不露春色。

三日未見, 虞姝想他了。

她擡手,指尖輕輕觸碰男人臉上的輪廓,可真別說,雖然封衡平日裏表面肅重威嚴,可臉上肌膚卻是白皙細滑。

虞姝自打有幼時有記憶以來, 她就從沒有期盼過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深知姨娘跟随父親來到京都之後的苦楚。

甚至于覺得,若是姨娘留在鄉野之地, 挑一個農夫嫁了,也遠好比過在将軍府飽受委屈。

可此時此刻, 她靜靜的看着封衡,想着腹中的孩兒, 竟然破天荒的冒出要獨占這個男人的荒謬想法。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野心震驚到了。

人一旦有了野心,就會做出諸多見不得光的事。也就有了弱點。

不知不可為而為之, 是這天底下最愚蠢, 也是最累的事。

虞姝的手指微滞, 從男人臉上移開,她就那麽看着封衡,聞到他身上的淡淡冷松香,又安撫自己:莫要多想了,先過了眼下的難關再說。

無論如何,她要讓孩子安然出生。

虞姝睡着時,封衡睜開了眼,他側過頭來,因背着光,一雙漆黑的眼眸更加深邃凝滞。

兩人面對面躺着。

這還是第一次躺在一塊卻什麽也不做,只安安靜靜的互不幹擾。

可饒是如此,封衡也覺得,這幾日的疲乏消散了大半。

他的昭昭,大抵是上蒼派過來拯救他的。

不然,她又豈會一次次将他從無盡深淵拉上來。

這一刻,封衡比任何時候都想渴求一個太平盛世。

接下來的路,他只能贏,不能輸!

虞姝醒夜時,封衡已經不在榻上,只有褶皺的床鋪預示着男人不久之前躺過這裏。

今晚是墨畫值夜,聽見動靜立刻走了過來,“娘娘可是醒了?時辰尚早,外面還沒天明呢。”

虞姝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一眼沙漏——

才将将酉時。

封衡是子夜過來的,也就是說,他都不曾睡夠一個時辰。

其實,虞姝很清楚,封衡之所以夤夜才來重華宮,是明顯不讓旁人知曉。

他這個節骨眼下,大抵背負了太多吧。

虞姝輕輕嘆了口氣,只可惜,她一介婦道人家,縱使有心,也是無力幫襯。

墨畫見虞姝黯然傷神,問道:“娘娘怎的了?可是身子有哪裏不适?”

虞姝望向棂窗外的蒼茫天際,喃喃說,“從明日開始,每日準備湯盅,以便皇上過來服用,切記莫要太過油膩,皇上喜歡清爽的口味。”

虞姝應了一聲,總覺得修儀娘娘對皇上的态度有些微妙的變化。

開始牽挂了呢。

這是今夜楚香忍受沈卿言的第二個時辰了。

這厮……話竟然這樣多!

不過,也虧得沈卿言,讓楚香在一夜之內得知了整個京城貴圈的私密。

比方說,蕭太妃和逆賊封奕奕的纏綿過往;禮部侍郎的心頭白月光竟然是安陽侯府的少夫人;禦史臺張大人的小妾早已紅杏出牆,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定遠侯為了心愛的表妹,寵妾滅妻……

閨房的火燭已經燃了大半,案桌上茶壺見底,瓜子、花生等零嘴兒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滿桌狼藉。

楚香打了哈欠,還是有些意猶未盡,聽沈卿言說話,就像是聽故事似的。

眼下,楚香覺得自己對整個京都城的達官貴人都已了如指掌。

不過,縱使,她再怎麽喜歡聽故事,可時辰已經不早了。

楚香客氣的笑了笑,開始驅客,“沈大人、沈公子,你看要不……要不,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屋內已是燈火如豆,再過一會就要熄燈了。

沈卿言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時光流逝之快,他猛然驚覺一事,和厭惡的人待在一起度日如年,可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卻是覺察不到時光流逝。

沈卿言撓撓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楚香。

他今晚過來是有要事,卻是被耽擱了。

他的話,怎就這樣多呢……?

他自己以前卻是不曾意識到。

沈卿言覺得自己應該為皇上分憂,應當早日娶了楚香,與冀州達成真正意義上的聯盟。

從今晚踏足這間屋子開始,他總算是言歸正傳了,他從錦杌上站起身,神色肅重,看着楚香的同時,從袖中取出一枚金玉戒指,遞給了楚香,“阿香姑娘,這枚戒指是我祖父當年贈于我祖母的。唯有我們沈家明媒正娶的新婦才有資格擁有。我父親戰死之後,母親就将這枚戒指給了我。”

“阿香姑娘,我今日就把它贈給你。你我的婚事,你考慮的如何了?過陣子到了深秋,京都城會涼快下來,很适合操辦婚禮。”

楚香目瞪口呆。

她還沒說答應,沈卿言就這般迫不及待要準備大婚了?

京都城的貴圈不是很在意三禮六聘嘛?

楚香腦子裏一團亂。

扪心自問,她對沈卿言并不反感,甚至于兩人很能聊得來,還可以時常切磋武藝。

她再也找不到比沈卿言還要合适的男子了。

楚香正猶豫,沈卿言循序漸進,又說,“阿香姑娘,反正你這次來京都,是一定會嫁人的,既是選別人,還不如選我。不是我自誇,整個京都城适婚的男子,就無一人能比得上我,就連皇上在某些方面也不及我。”

對不住了皇上,為了早日娶上新媳婦,只能把你拉出來踩踏了。

楚香并非是什麽純情女子,聞言,耳根子一紅,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浮想聯翩。

楚香,“你……”哪有這麽自滿的人?!

沈卿言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戲文裏說得沒錯,男子的嘴騙人的鬼,他胡扯了一大籮筐的話,還有些止不住,催促道:“阿香姑娘,新上任的欽天監與我是好友,我已讓他夜觀天象,算出明日就是好日子,那我明日就入宮請求皇上賜婚!”

一言至此,沈卿言往前邁出兩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在楚香面頰上啄了一口,順勢将戒指戴在了她手上。以免被拒絕,他索性不給楚香反駁的機會,轉身大步流星離開了女子閨房。

楚香愣了好半天,面頰上火辣辣的灼燙。

再一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楚香試圖拔下那枚戒指,卻發現,怎麽也拔不出來了。

楚香,“……”

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

此時,從将軍府翻牆回到沈家宅院的沈卿言,在內心默默誇贊了自己。

他可真機智!

虧他觀察了好幾日,瞄準了阿香姑娘哪根手指頭最粗。他得讓她拔不下那枚戒指!

如此,事情定會是事半功倍!

翌日,沈卿言就入宮,單方面告訴封衡,他已經求婚成婚了,一臉炫耀道:“皇上可以下賜婚聖旨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封衡端坐在龍椅上,望向沈卿言春意闌珊的一張臉,大抵知道,事情是成了。

這個榆木腦袋,不成想,婚事上倒是沒讓自己太過操心。

封衡當場下旨,“來人,宣恒慶王夫婦入宮,朕既打算賜婚,卿言又是朕的手足,朕自然要與恒慶王夫婦當面商榷大婚之事。”

封衡的這一步棋,算是穩了。

沈卿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聯姻”成功這樁事上。

而是專注着“朕的手足”這幾個字上。

他一陣飄飄然,頓時後悔近日來對封衡的埋怨。

皇上還是記着他的!

他和皇上的确親如手足!

沈卿言離開禦書房之前,還想詢問一下虞姝的情況,可他還沒開口,封衡似一眼看穿,帝王眸光凜冽,一記刀子眼射了過來,“不該問的別問,你可以走了,晌午宮廷設宴,你再過來見恒慶王夫婦。”

沈卿言,“……哦。”

他就不能關心一下虞家妹妹?孩子當真沒了麽?他要不要留下來安撫一下皇上?

沈卿言再度張嘴時,封衡已經垂眸,只冷冷道:“王權,送沈大人出去。”

王權兩撇花白的眉毛輕挑,走向沈卿言,“沈大人,請吧。”

沈卿言,“……”皇上豈能這樣對待手足?

恒慶王夫婦被召入宮。

楚良、封衡、沈卿言三人,在禦書房談事。

恒慶王妃虞豔得了入宮的機會,這便去了翠碌軒,見她的胞妹。

虞豔雖然拎得清,可對虞若蘭才是真正的憐惜和疼愛,虞姝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充其量就是不去得罪。

嫡庶有別,尊卑有序,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見到虞若蘭時,虞豔愣了一下。她出閣那年,二妹還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落別幾年未見,卻見二妹眼底一片混沌,仿佛凝聚了無盡怨恨和陰霾,雖然臉上用了脂粉,可還是可以看見眼角的細微褶子。

“二妹妹,你……”虞豔當場就紅了眼眶,走上前,一把抱住了虞若蘭。

虞若蘭卻十分鎮定,并沒有姐妹二人久別重逢的歡喜,“長姐,你哭甚麽?我雖是沒了孩子,可遲早還會得寵的,這後宮沒幾人能入皇上的眼,而我不同,我的父親可是威遠大将軍。”

虞若蘭自以為聰明,她也知道皇上眼下處境不妙。

皇上需要兵馬,離不開虞家的助力,自然也就不可能摒棄自己。

虞豔一怔,緩緩放開了虞若蘭,看着一臉冷漠的虞若蘭,她只覺得十分陌生,“二妹,你可萬不能再惹皇上不悅了,對了,聽聞三妹妹假孕争寵,此事可是真的?”

聞言,虞若蘭唇角溢出一抹諷刺。

旁人小産,皇上都是命人送些補品就罷了。

可虞姝是假孕,重華宮外面卻圍了個水洩不通。她的線人根本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這無疑讓虞若蘭很是不安。

“長姐,你會幫襯我的對麽?那個庶出的玩意兒,憑什麽跟我争呢?!”虞若蘭除了不服氣,還是不服氣。

曾經不如自己的卑微庶妹,如今搖身一變,位份卻在自己之上了,怎叫她不氣憤呢?!

虞豔被虞若蘭的神色吓到了,“二妹呀!你可不要執迷不悟了!我若是一開始就知道你與母親合計好,頂替了三妹妹入宮,我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的!這可是欺君吶!”

封衡一開始點名索要的,就是虞姝。

可虞夫人崔氏鬼迷心竅,诓騙了帝王。

虞豔一陣心驚膽戰。

真不知自己的母親和二妹哪來的勇氣?!

這是要權,不要命麽?

虞若蘭突然推開了虞豔,神色激動,“長姐,你難道不想幫我?你總不會也想去巴結那個庶出玩意兒吧?”

虞豔發現無法與二妹溝通。

她心中一陣心疼不已,一手捂着胸口,好片刻才長嘆一聲,“父親用不了多久就會班師回朝,至于皇上為何這個時候讓父親歸來,只怕還有其他打算,你在後宮好生将養着身子,莫要再生事了。”

虞若蘭一聽到父親即将回京,又開始利欲膨脹。

突然就變了臉色,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長姐,眼下形勢一片大好,你不要再杞人憂天。我會得寵,皇上也遲早會摒棄虞姝!”

一個庶出的玩意兒,衛氏是鄉野之婦,哪來的靠山?

不像她,父親是大将軍,母親是崔氏貴女,皇上是個傻子才會偏寵虞姝!

虞豔還想勸說一句,宮人便過來請人,說是午膳要開席了。

虞豔只得暫時離去,臨行之前紅着眼眶,拉着虞若蘭的手,“二妹妹,長姐見你這般光景,當真心疼。你可要切記,莫要聽從母親的任何安排,也不要與三妹妹鬧出任何罅隙了,保命才是要緊。”

虞若蘭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突然甩開了虞豔的手,冷冷道:“長姐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虞豔,“……”

虞豔走出翠碌軒,一臉愁容的回頭頻頻張望,心痛如絞。

二妹妹,能有個善終麽?

她不能篤定了。

偏執的人,遲早會毀了自己。

虞若蘭坐不住,再度走出了翠碌軒。

夏荷擔心她會去貿然去禦花園的宴席處。

夏荷心裏跟明鏡兒似的,皇上可不願意見到貴嫔娘娘。

夏荷,“娘娘,晌午日頭烈,你可莫要曬壞了,這是要去哪兒?”

虞若蘭美眸一凜,直直望向花木葳蕤的宮道。

此前,那條巨鱷是她命人放出來的。

她想讓虞姝也嘗嘗被巨鱷咬成屍首兩地的慘狀。

可惜啊,那樣都弄不死虞姝!

老天當真不長眼。

虞若蘭幽幽道:“本宮當然是去探望三妹妹,到底是姐妹一場,如今三妹妹落難,本宮才不會漠然處之。”

夏荷頓時神色慌張,身怕虞若蘭會失控。

到了重華宮大門外,當即就有禁衛軍擋在了外面,肅重道:“這位娘娘且留步,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踏足重華宮半步!”

禁衛軍根本不認得虞若蘭。

換言之,就算是皇後,亦或是淑妃來了,也照樣是這樣的待遇。

兵刃在日光下泛着寒光,禁衛軍半點沒有讓步的意思,虞若蘭無法硬闖,只好作罷。

果然沒猜錯啊。

虞姝,根本不是失寵!

哪有失寵的妃嫔,被帝王這般重視?!

還特意調遣了禁衛軍看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重華宮藏了什麽寶物!

虞若蘭折返,如若失神般的走在宮道上,竟迎面撞見了老冤家。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淑妃。

封衡的後宮沒幾位嫔妃,這幾年明争暗鬥最厲害的兩人,也就只有虞若蘭和淑妃。兩人同樣的刁蠻性子,誰也不讓着誰。

狹路相逢,宿敵兩看互相厭。

淑妃一如既往的穿扮華貴,上身是錦繡雙蝶钿花衫,搭配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發髻上戴着一支玫瑰晶并蒂蓮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搖簪,她從日光處走來,整個人宛若會閃閃發光。

撲面而來一股豔俗之氣。

說實話,虞若蘭此前豔羨過淑妃的容色。

可如今,自從虞姝入宮之後,虞若蘭卻又覺得淑妃的容色雖豔,可過于俗氣了些。

虞若蘭直到淑妃靠近,這才緩緩屈身,“嫔妾,給淑妃姐姐請安。”

淑妃身段嬌小,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虞若蘭是将門之女,自是高挑不少。

淑妃過了片刻,才擺擺手,輕蔑一笑,“貴嫔妹妹,平身吧。本宮瞧着你也是可憐,一副好棋卻是替她人做了嫁衣,你可悔了?”

淑妃雖是面上含笑,實則痛恨極了虞若蘭。

蠢東西,引狼入室!

這下可好,有了虞姝,她們誰也不會好過!

這幾日,不僅僅是虞若蘭再打聽虞姝的消息,淑妃也在到處打探。

如今,淑妃已是徹底撕破臉皮。

虞若蘭站直了身子,往淑妃面前邁了一步,試圖已高挑身段壓制淑妃,她也瘋了,不想忍了。淑妃輕蔑,她則更加輕蔑,“淑妃姐姐,你是不是想罵我愚蠢?”

淑妃噗嗤一笑,“妹妹,你怎突然認清你自己了?”

虞若蘭死死盯着淑妃,若非當初是為了防備淑妃,她也不會将庶妹弄入後宮!

虞若蘭突然冷笑,“淑妃,你才是真正的蠢貨!你難道就不好奇麽?當初太醫每半月就要給後宮嫔妃請脈,可為何就沒查出你有孕?又為何那日你我游園子,恰好拱橋就斷了?你小産之後,皇上只是罰我禁足一月,這懲罰是不是太輕了?”

聞言,淑妃愣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起疑過。

可真相太傷人。

她也不想聽見,也不願意聽見。

虞若蘭看到淑妃眼中的恐慌,她很滿意,繼續說,“那是因為,你心心念念的皇上不允許你生下龍嗣!”

“哈哈哈!你與我,誰也沒有贏過誰!”

虞若蘭的話,就像是魔咒,一陣陣,一遍遍,讓淑妃頭昏目眩。

夢醒時分,是最痛苦的時候。

可,既然是夢,遲早要醒。

淑妃一直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美夢裏,縱使自己不願意承認,可又能如何呢?

虞若蘭輕笑着,揚長而去。

不遠處,周禦女目睹了一切,她笑了笑,轉身對身側心腹道:“給那人寄書信,就說他交代的事,很快就會一一辦成。”

真不枉她這幾日天天在虞若蘭面前煽風點火。

終于,淑妃就要熬不住了!

這後宮馬上就要變天。

禦花園宴席處,封衡、楚良,和沈卿言三人,甚是愉快了定下了婚期。

原本,沈卿言打算越快越好。

他已經習慣了每晚去楚香的閨房中,若是能早日娶了楚香,就省得他每天晚上翻牆。

但楚良舍不得妹妹,強調說,“皇上,臣想多花些時日籌備吾妹的嫁妝,婚期在年底倒正好合适。”

封衡不關心沈卿言究竟幾時能抱得美人歸。

他要的是,契約與忠誠。

婚事一定,冀州與恒慶王就是他的一股勢力了。

婚期一定下,宴席散去,沈卿言就迫不及待出宮,去找楚香。

如今,還真是半日不見,思之深切。

恒慶王夫婦前腳剛離宮,林深手持拂塵,疾步而來,“皇上,淑妃娘娘一定要見您。”

封衡已經回到禦書房,聞言,劍眉倏然一凜。

他看向林深,眼神晦暗不明。

林深立刻明了,道:“不久之前,貴嫔娘娘與淑妃見面了,是貴嫔娘娘挑唆了淑妃。奴才猜測,淑妃是過來向皇上讨說法的。”

一言至此,林深立刻垂首。

皇上雖不是渣漢子,也不像封奕奕那個逆賊一樣桃花無數,但也是個心腸狠辣的,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封衡眸色冷沉,宛若一個毫無感情的塵世之外的人,又像是修了無情道的修行者,誰的真心也不會當回事。

“讓她進來。”

封衡一聲令下,王權對一旁的立侍們使了眼色,皆退開了稍許。

林深立刻走出殿外。

不多時,淑妃就邁入禦書房,她依舊一派華貴,鋒芒畢露,走路的動作讓鎏金步搖微微晃動,華美的就像一只七彩的孔雀。

淑妃看着龍椅上的男人,眼神之中透着諸多情緒。

有濃濃癡慕,也有綿綿恨意。

站定時,淑妃直言,“皇上,臣妾來了,皇上可歡喜?”

封衡覺得時候差不多了。

他不是什麽情聖,也不像封奕奕那般,慣會利用女子的情。

封衡語氣清冷,“說吧,見朕有何事?”

淑妃沒有行禮,她心中一陣陣鈍痛,今日若是不問個清楚,她大抵餘生都不會安穩。

動了動唇瓣,她心意已決,“皇上,你究竟……有沒有心悅過臣妾?臣妾當初的孩子是不是皇上……所害?”

淑妃一陣哽咽。

美人落淚,明明如雨打栀子,那般楚楚動人,可封衡毫無動容。

到了這一日,也沒什麽好隐藏。

封衡就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無,“心悅?淑妃,朕幾時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淑妃身子突然一晃,她不信一切都只是她一個人自作多情!

淑妃搖着頭,“不!臣妾不信!皇上是心悅臣妾的,不然又豈會冊封臣妾為淑妃?臣妾難道不是皇上的青梅麽?”

淑妃是四妃之首,僅次于張貴妃之下。

坊間都在傳言,淑妃與新帝是青梅竹馬,二人兩小無猜。

可封衡七歲就去了北地,他與淑妃之間又哪來的青梅竹馬之情。

封衡不欲多言,每一個眼神都是極冷的,像凜冬夜空的銀月微光,冷到骨子裏,“淑妃,你本有未婚夫,是你自己當初親手殺了你的未婚夫,卻又設計朕,讓全天下都以為朕做出奪/人/妻/之事,朕便依了你。你的孩子,不是朕動手,至于是後宮誰人所為,朕并沒有徹查。”

他不在意的事,自是不會去查。

淑妃怔在當場。

封衡的話,字字如刀,将她刀刀淩遲。

原來啊,皇上他什麽都知道!

淑妃不可置信的看着龍椅上的男人,她眼底是一片絕望,不住的搖頭,“不是的……皇上,你明明心悅臣妾,你難道忘了,你幼時與臣妾一塊習字讀書,那個時候你對臣妾可是言聽計從的!”

好一個言聽計從!

封衡眸光乍寒。

他當初不受寵,随時會被推下太子之位,就連區區一個貴女也敢欺辱他!

淑妃大抵是忘了,她當初是如何仗勢欺人!

封衡已無奈心繼續與淑妃周旋,索性就讓她徹底死心,“淑妃,你愛慕之人,并非是朕。當初你愛慕餘家長公子,是因他驚才絕豔,他亦對你百般呵護。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朕奪權之後,就殺了你的未婚夫。你真正所愛的,只有你自己。”

“至于朕為何将計就計,你難道還不明白麽?”

“朕可不是什麽善人,朕需要你父親來權衡朝堂,便将計就計。但朕從未主動過,一切皆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你就連自己的未婚夫都可以随手殺了,讓朕如何高看你一眼?”

這些女子當真是虛僞至極。

果然,嘴上的愛,都是輕若鴻毛的。

不像他的昭昭,句句不提愛,卻能拿命相護。

他此生負誰,都不會負昭昭。

原本,封衡沒打算這麽快就處理了淑妃,可她自己找上門來了,封衡也覺得是時機了,當場一聲令下,“來人,淑妃曾試圖用迷香魅惑于朕,朕不該再繼續袒護,給朕搜鳳藻宮!”

淑妃突然覺得魂魄被人抽走幾絲,她緩緩癱軟在地,雙手撐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仰面望向龍椅上那個冷漠如神祇般的男人,絕望至厮。

倘若,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她怎麽好像活成了一個笑話?!

一場算計,到頭來,攤開雙手,空空如也。

當日下午,禁衛軍從淑妃的鳳藻宮搜羅出了大量合歡香,還有迷情香。

淑妃最喜用香料,所有胭脂水粉裏面都摻了合歡香,別說是皇上了,就是一頭公牛也招架不住,虧得皇上素來寡欲。

一時間,後宮再度掀起一陣波瀾。

人人都在揣測淑妃的下場。

不過,眼下,淑妃只是被關押。封衡那邊暫時沒有任何旨意下達。

虞姝雖然被困重華宮,但消息還算靈通。

聽聞淑妃一下子就被貶為庶人,她實在是太過震驚。

要知道,淑妃一直以來,都算是在後宮最為得寵的嫔妃,就算她素來嚣張跋扈,皇上也從未将她如何。

就算她犯了大錯,充其量是禁足,亦或是吃齋念佛,突然貶為庶人,便再也不是嫔妃了,就宛若是民間的女子被夫君休棄了,她再不是皇上的女人。

虞姝愣了好半晌,一手輕拍着胸口,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步了淑妃的後塵。

皇上啊,還真是心狠。

她昨晚竟然對皇上改觀了。

要不得,要不得……

作者有話說:

虞姝:皇上可真無情。

封衡:???

沈卿言:寶寶終于脫單了,求撒花,求表揚,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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