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攏玉京春第 89 章 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

“何事?”慕容琅負手站着,對禦風問道。

“剛剛衛所的士兵過來回禀,昨夜有人潛入地牢,打傷了地牢中的幾個士兵,将那個假扮達臘的死囚殺死了。所幸他還沒逃出衛所,就被我們事先埋伏在地牢外的士兵抓到了。”

“哦?可有問出什麽來?”慕容琅道。

“這個……”禦風頓了頓:“那個殺手還沒等問話,就咬破埋在牙中的毒囊,死了。”

看來是一個死士,慕容琅想。達臘被抓,南天先生一定将此事告知了那位主子,而那位主子為防身份洩露,定然會派殺手前來。慕容琅設置這個假達臘的目的,為的就是引蛇出洞,進而查出這位“大周主子”究竟是誰。只是他本以為南天先生會親自來,沒想到只是派了一位死士。

“在他身上可有搜出什麽憑證?”慕容琅蹙眉問。

“搜了,但什麽都沒有。看來,他來之前就做好了事敗後自殺的打算。”禦風如實道。

“好,我知道了!”慕容琅面無表情地說。雖然在此事上,他一無所獲,但畢竟還有一副屍首,總要物盡其用才行。他轉而對禦風道:“将屍首扔進關押達臘的密室,讓他好好看看那位‘大周主子’送給他的‘禮物’!”

“是!”禦風領命,轉身就要退下。然而慕容琅卻把他叫住了。

“慢着,你先別走。你且告訴我,昨夜你把我帶出宴席之後,都發生了什麽?”慕容琅問,比起地牢中發生的事,當下他最關心的反而是這個。

禦風一聽這話,便知主子對昨夜之事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想到自己撞見的那一幕,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偷偷瞟了眼慕容琅,見主子眸光如炬,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知躲不過去,只得支吾着道:“那個,那個……昨晚主子您喝多了,我就扶您到客房睡下。原本我想在門外守着,可有個小太監突然跑過來,非拉我去清點賞銀。我被他拗得無法,只好跟着去了。等我回來,就看見……就看見……”禦風不敢往下說了。

“就看見什麽?你再這麽吞吞吐吐的,這個月的月錢你就別想要了!”慕容琅見禦風避重就輕,心中頓生了幾分惱意。

“別別別……”禦風趕忙擺手,攔住了慕容琅的話,他還要攢錢娶媳婦呢。他見慕容琅當真動了氣,只得咬了咬牙,道:“屬下就看見,程小姐從您的房中出來,慌慌張張的,和平時不太一樣。”禦風說完,心裏暗暗祈禱程玉姝別怪他才好,他也是被主子逼得啊!

“什麽!”慕容琅大驚,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禦風的話,讓他逐漸回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段。他記得幾杯酒下肚,他全身就燥|欲難忍。恍惚間,他好像曾在房中與一名女子交歡。但這個女子是誰,長什麽樣,他完全不記得了。而床上留下的那灘血跡,只有初嘗人事的女子才會有。看來,這個女子應該還是個少女。

慕容琅雖未娶妻,但軍中有不少已為人夫的漢子。糙老爺們湊到一起,總會講些葷段子打發時間。因而,對于男女之事,慕容琅多少也知道些。

難道,昨夜與他一番雲雨的,竟是程玉姝?!

“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慕容琅厲聲對禦風道。

“是!”禦風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瞞,老老實實地說道:“當時,屬下正要敲門,想進屋瞧瞧您的情況。哪知房門突然從裏面被人拉開,有個女子從屋裏走了出來。我差點和她迎面撞上!”

“當時,夜色昏暗,一開始我沒瞧清楚那人的模樣,還以為是什麽歹人。待等看清她的臉,才發現竟然是程小姐。只是,只是不知為何,她身上穿着雪葉的衣裳。程小姐見了我,好像被吓到了,連句話都沒說,就低着頭就跑了……”

慕容琅聽完,連退了幾步,一下坐在了床上,怔愣了半晌。

“主子,您這是怎麽了?”禦風見主子錯愕的樣子,心中更加坐實了他此前的揣測。

慕容琅下意識地用手按住蓋在那灘血跡上的被衾,用命令的語氣對禦風道:“此事你我知曉便可,切不可說與他人!否則,我唯你是問!”這件事涉及到程玉姝的清白,乃至一輩子的名聲,決不能傳揚出去。同時,慕容琅決定找個機會,當面向程玉姝問清楚。若當真發生了那種無法挽回的事情,他必須要對程玉姝負責。

“是!屬下明白!”禦風當然清楚個中厲害,即使主子不說,他也會将嘴鎖得死死的。

慕容默然思忖着,昨夜發生的事太不尋常,因為即便是再烈的酒,他也不應該有那樣的反應。他幾乎可以斷定,那酒一定有問題!八成是摻了媚藥一類的東西!再聯想到就在昨夜,假達臘被死士所殺。這兩件事看似無關,但實際上時機拿捏得非常準。

慕容琅覺得自己還是大意了,竟然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掉入了一場陰謀!

“嚴恺他們都回去了麽?”慕容琅擡眸,向禦風問道。

“并未。昨夜,宴席很晚才散,嚴副将和謝公子喝得有些多。程大人安排大家在府上留宿。梁大人和文公公也沒走,都歇在了客房。衛所那邊,我遣人回去告知了章廖兩位參将,想來他們會加強防衛。”禦風回道。

“好,我知道了!你叫下人備水進來,我先去沐浴。”慕容琅吩咐道。

“是!”禦風領命告退,待走到屋外,他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慕容琅沐浴後,在房中簡單用了些早飯,又将疊起來的床單交給禦風,命他收好,不許打開看,随後才去了花廳。

花廳內,嚴恺正候在裏面。慕容琅帶着一身肅殺之氣而來,他神色冷峻,面上無一絲笑意。進屋後,他讓下人全部退了出去。随後将昨夜發生的事告訴了嚴恺。只是他刻意隐去了難以啓齒的環節。

嚴恺聽慕容琅說完,簡直不敢相信。短短一夜,竟發生了兩件大事!而且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朔州的地面上,居然還有人敢對将軍動手!

立在一旁的禦風這時才知道,原來昨夜主子并不是簡單的醉酒,竟是被人下了藥!

而讓慕容琅想不通的是,那下藥之人既然有害他之心,為何不給他直接下毒,而是要用這麽下作的手段呢?

幾人正各自思量着,蘇墨和謝啓暄走了進來。

昨夜,蘇墨回房後,将自己在浴房內關了足足一個時辰。他輕輕地擦洗着被慕容琅蠻橫地啃咬、揉捏、蹂|躏過的地方,一邊洗一邊忍不住地痛哭出聲。

“為什麽?慕容琅,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如瀑的淚水飽含着心酸與委屈,順着蘇墨瓷白的面頰滑下,掉落進桶裏。然而,只一瞬間,這些眼淚就和浴水混在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墨定定地看着這一幕,覺得在慕容琅房內發生的一切正如同此情此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慕容琅醒來一定什麽都不記得了,而自己也必須将此事永遠掩埋,對誰都不能講。明日一早,他就要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仍是那個少年蘇墨。只有在深夜無人之處,他才能借着燭火的光亮,獨自舔舐傷口。

想是心中背負的東西太多,蘇墨這一覺竟睡到了辰時。他一睜眼,見日頭已升得老高,心道“不好”,趕忙爬起來洗漱。可就在束發時,他赫然在鏡子裏,發現脖子上有兩處慕容琅留下的吻痕,登時羞得不行。他只好讓下人給他尋了條項帕,圍在脖頸處,這才敢出門。

路上,蘇墨遇到了因為宿醉也起晚了的謝啓暄。謝啓暄見到蘇墨,一眼就瞧見了脖子上圍着的東西。他記得昨天來的時候,蘇墨沒戴過這麽個玩意兒。

“蘇墨,你脖子是怎麽了?怎麽還圍着條項帕?”謝啓暄問道。

“我……那個……我脖子有點冷,就讓丫鬟給弄了一條戴着。”蘇墨胡亂編了個理由。

“哦,這樣啊。”謝啓暄不自覺地豎起了外氅上的毛領。蘇墨不說還好,一說他也覺得脖子上有點涼。

兩人進了花廳,見慕容琅和嚴恺正在談事。蘇墨見到慕容琅,心“砰砰”跳得厲害。昨夜绮靡的情景再次翻上腦海,蘇墨一瞬間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态面對面前的男子。他悄悄地坐到了離慕容琅較遠的椅子上。

慕容琅掃了眼蘇墨,目光同樣落在了他脖頸處的白色項帕上。他剛想問是怎麽回事,就被急走過來、抓着他胳膊的謝啓暄打斷了。

謝啓暄得知昨夜有人在慕容琅的酒裏下了藥,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就立刻又擡了起來。他幾步上前,推上慕容琅的袖子,就開始為他把脈。然而,此刻慕容琅的脈象已恢複正常,沒有任何中過藥的痕跡。

謝啓暄長舒一口氣,但慕容琅卻緊皺着眉頭。這消弭于無形的媚藥沒有他留一絲一毫的證據,他突然有種預感,這背後之人絕非等閑之輩!

蘇墨聽到幾人在議論昨夜之事,忽然想起他昨夜遇到的那個女子。他連忙對幾人道:“昨晚還有一件事頗為吊詭。曾有一個侍候宴席的女子進過逸之兄的房間,幸好被我及時發現。我覺得,此人或許和下藥之事有關!”

“當真?”幾人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道。

“嗯!我将那人關進了耳房,現下應該還在那裏。”蘇墨回道。

“這麽說,你昨晚去過我的客房?”慕容琅眸光一閃,看着蘇墨問道。

糟糕!蘇墨心想,他剛才說漏了嘴,慕容琅想是對自己起了疑。“額……我見那丫鬟鬼鬼祟祟往你的房間走……就跟在她後面……而後,趁她不備就将她打暈捆了起來。”蘇墨目光躲閃,沒有直接回答慕容琅的問題。

他見慕容琅低頭沉思,便又跟着道:“事不宜遲,咱們快去看看。這人若真有問題,她這麽長時間沒露面,一定會引起幕後主使的懷疑的!”

……

耳房外。

蘇墨上前将房門打開,往裏一看。還好,那名女子還在裏面。

女子手腳被捆,正背對着門口,側身躺在地上。蘇墨叫了幾聲,她沒有回應。

“難道還在睡着?”一旁的嚴恺走上前推搡了她幾下。那女子的身子借着推搡的力道,一下翻轉了過來。

只見她面白如紙,眼睛張得極大。眼睛、鼻子、嘴角等處都流出了暗黑色的血。只是血已經幹了,牢牢地扒在面皮上,情狀極為可怖!

嚴恺将手放在她的鼻子前,試探鼻息。

“已經斷氣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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