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有幾股冷熱氣息交纏盤桓于內府,看她面上似乎沒什麽不适的樣子,內裏居然鬥得這麽兇。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目光轉向果兒,眼中疑惑一堆。
果兒心中一凜,才想起體內還有幾只蟲子,身體除了受的那些皮外傷,沒有其他感覺,幾乎都要把那幾只蟲子給忘掉了,如今慶幸那王君是沒什麽武力的人,所以造成的傷勢最多也就是皮外傷,雖然這些傷口必然要留下痕跡,但人活着,除了一具皮囊,還有很多東西值得珍惜。皮囊倒算不得重要。
不過,果兒不敢明說,只能保持沉默。
花求敗眉頭越擰越深,臉上神色越來越凝重,看得殷無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焦躁地盯在她面上。嘴唇張了張,卻什麽話都沒問出來。
果兒費力地擡起可憐的手安撫他:“沒事的。”幾只蟲一直都沒怎麽鬧騰,也不至于一下子要了她的命。以後再想辦法慢慢解決。
“你這體內是怎麽回事?”花求敗并不擅長醫術,對于果兒體內的身體狀況根本完全不清楚,她只是想知道她有沒有受過內傷,只是這一探脈,卻覺得這脈象絕對不是健康人的脈。
果兒咧咧嘴,無辜地瞪大眼:“我不知……”
“約莫是有一只血蠱,一只王蠱,一只合歡食心蠱,她沒事吧?”殷無恨的聲音突然截斷果兒的話,回答花求敗。
花求敗臉色黑青地看了殷無恨一眼,然後扭頭看向果兒,眼中質問的神色不言自明。
果兒低頭,從眼睫逢下偷看花求敗:“那個……那個……”
“是從我身上過過去的。”
果兒暗暗咬牙,這家夥,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
花求敗幾乎要暴跳,最終卻只是“哈!”地笑了一聲,道:“年紀不大,倒是會憐香惜玉了?!”
果兒自是心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這樣亂用,也真有點對不起人家呢。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是她的錯。現在也只能這樣乖乖擺出任打任罵的認錯态度來。
花求敗看她這樣子,也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最終只是一嘆氣:“我對這些也不了解,來日到巫祈國問問大巫長。”說到巫祈國自然就想起她在巫祈國做的好事,頓時不知要氣要笑。這孩子,真是鬼靈精得要命!
果兒眼見似乎有點危機解除的跡象,忙湊上去,讨好道:“娘,您就別氣了,這不是沒事嘛。”
“那要有事還得了?!”花求敗瞪她,殷無恨也眼神不贊同地看過來,果兒撇撇嘴。她現在還成公敵了呢?
此時花家爹爹掀開隔簾走進來,詭異的香味飄開,果兒臉色黑了黑,眼睜睜看着花求敗站起身:“我長途跋涉,先去洗個澡。”就直接出了門,留下自己面對爹爹的‘大補湯’。
當看到湯面上飄着的那只詭異的冰藍色蠍子時,果兒咧咧嘴,臉耷拉下來。只是話已出口,她怎麽也得喝一點吧……
果兒将視線轉到殷無恨身上,殷無恨自然下床,果兒眼睛殷切地跟着他轉,眼中滿滿寫着:不要蠍子!
“蠍子?”殷無恨目光沒有看她,倒是落到了花家爹爹臉上,花家爹爹立馬覺得找到了知音:“這個……對果兒的身體很好的哦~”
結果想當然耳,一碗湯端過來,果兒臉都青了,那只顯眼的蠍子正浮在她的碗裏……
她憋着臉,眼睛閉得死緊,壯士斷腕一般一口将那湯灌了下去。
“怎麽樣?怎麽樣?爹爹的手藝有沒有進步?”花家爹爹兩眼殷切地看着果兒,一副期待的樣子等着她的誇獎似的。
果兒暈頭轉向,直點頭說“好!很好!沒話說!”然後果斷暈過去。
殷無恨目光懷疑地看向花家爹爹,花家爹爹水汪汪的眼睛對上他,遲疑道:“補太過?”
殷無恨終于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悔之晚矣。待花家爹爹離開後,他守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少女,好一會之後,自己也爬上床,将她緊緊抱在懷裏,以環抱的姿勢鎖着她,這樣除非掰開他的手,否則她就離不開。
或許是這樣的姿勢太有安全感了,殷無恨漸漸睡了過去,本就疲憊至極,現在鼻尖又萦繞着讓他安心的味道,懷裏抱得滿滿的,自然就睡得深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當他醒過來時,果兒早已經醒了,只是身體沒動,光睜着一雙眼看他,所以他一睜開眼,就對上了她的眸子,明亮而專注,讓他一愣之後,心裏湧上滿滿的歡喜。
“早!”她微微彎了眼,勾勾嘴角笑着道了一聲。
“早……”他怔怔地回她,眼睛一刻都無法從她臉上移開。明明是一張猙獰的臉,可是她那樣笑起來的時候,總能讓他看得失神,是什麽樣的感覺,讓他如此着迷?
果兒看看窗外天色,其實也不早了,日上三竿,無恨定然是累極了,才會從昨天一覺睡到今天此時。期間花求敗來過一次,讓她打發出去了,吩咐人不準進來打擾,總算讓他好好睡了一覺。
顯然,殷無恨回過神時,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天色,自然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許久,不由有些赧然,起身換了衣服,然後才回身抱起果兒往浴室而去,一天沒有換藥,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果兒乖乖任他抱着,心裏知道他又要給自己換藥,臉雖然紅得要燒起來,卻也沒再出口反對。讓別人來他又死活不願意,她自己又沒辦法換,所以,只能讓他吃點豆腐了。雖然,到底誰吃虧她也說不準……
唉,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能摸的不能摸的……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就那樣吧!羞澀什麽的,忍一忍,眼一閉就過去了。何況,這世道,他都不羞澀了,她羞什麽呀?!
果兒在一路心理準備中被抱進了浴室,先是細細地梳洗一番,然後開始寬衣解帶……果兒臉紅紅的,眼閉着,睫毛輕輕顫抖。其實吧,她挺怕差槍走火的。雖然現在那幾只蠱都到了她的體內,但誰知道會不會也會有影響?
殷無恨近距離看着她紅通通的臉蛋上一雙濃密的眼睫如驚鳥一樣顫抖,不覺大感奇怪,女人害羞成果兒這樣的,也真是絕了。他忍不住湊上去,在她眼睑上飛快地吻了一下,果兒像被吓到似的,睫毛一跳,差點就要睜開,卻突然緊緊閉上。
很可愛。殷無恨得出結論的同時,想到不記得從哪裏聽來的市井民話:如果一個女人會對男人害羞,那一定是喜歡那個男人。
所以,果兒是喜歡他的。殷無恨心滿意足地碰碰她嫩嫩地臉頰,見果兒嘴角一抽,似要發作了,才開始乖乖給她上藥。
或許是因為她這樣害羞,所以讓他都沒了羞澀的餘地,反而覺得逗弄她很有意思。
可是當衣服一件一件褪下來,她身上的那些鞭傷烙痕血洞等等猙獰的痕跡顯露出來時,他眼中的神色便一下子暗沉下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着那些傷,小心翼翼地清理她的身體及身體上的傷口……然後重新上藥。
本來玉似的身子被劃上了難看的痕跡,殷無恨決定,等果兒睡了之後再到地室裏去将那個男人從頭到腳地修理一遍!
折磨人的換藥工程終于結束,當殷無恨戀戀不色地給她套上最後一件外衣時,果兒飛快地睜開眼,眼中極力擺出無辜而純淨的神色,她現在不确定會不會有影響,那什麽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為好……一定要杜絕幹材烈火的可能!而且她受傷了,與其讓無恨欲念上來,繃緊了才去沖冷水澡,還不如現在就打住。
殷無恨見她這樣,微微一愣,然後失笑。可是想到她身上的傷,隐隐浮起的那一點笑意,又僵住,悶悶地抿了抿唇,自己随意地梳洗一番之後才過來彎腰将她抱到懷裏,朝大廳走去,不知道果兒餓了多久?
他睡覺,若發現有外人,他定然會醒,而果兒又尚不能動,自然不可能出去過,說不定是從他睡着一直餓到了現在。
他這麽一想,腳下步履加快。可是到了廳中,一鍋詭異地飄着黑色蜈蚣的濃湯正擺在正中,殷無恨嘴角抿了下,心裏覺得,這東西定不能讓果兒吃的!轉身就要往外走,誰知身子還沒動,就聽到花家爹爹的聲音:“果兒……來!嘗嘗爹爹新近的菜色——如意蜈蚣湯!”果兒一聽那名字,胃都要抽筋了。昨天是為了轉移他對無恨的注意力,今天她可一點都不想繼續被荼毒啊啊啊!
“無恨!快點逃!”果兒小聲道。
殷無恨腳卻像被定住了似的,傻傻地看着桌上的濃湯。果兒不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只黑色大蜈蚣裏頭正外外溢出小蜈蚣……然後小蜈蚣開始慢慢地往盛湯的碗外面爬……爹啊!你連小蜈蚣都沒煮死呢!
只是這麽一個耽擱間,花家爹爹已經從廚房裏彎了出來,手裏還端着一個盤子。
兩個來不及逃跑的人臉色齊齊青了。
然後被拉到桌前對着那一桌子的食物時,心裏惶恐到了極致……甚至有幾只小蜈蚣已經要爬出來了!最終卻又落了回去……也不知到底是花家爹爹手藝太到家,掌握了這樣的程度,還是純粹沒!煮!熟!?
但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果兒都覺得,那東西不能進人的胃!所以,當爹爹轉身進廚房繼續忙活的時候,果兒目視殷無恨一眼,被這見所未見的驚人食物驚到的殷無恨終于回過神,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她就往外跑。
寧願去吃小陛子,也不要吃花爹爹的飯菜!
成功脫逃的時候,果兒暗暗慶幸自己是傷患,否則在雙子島的經驗,她恐怕還沒出大廳就被娘親給逮回去了。
穿過小橋,穿過桃樹和紫荊樹,果兒驚訝地看着這邊慘敗的樣子,樹枝光禿禿的,似乎遭遇了什麽可怕的天災……果兒的目光不知怎麽的,下意識地就往殷無恨身上看去,殷無恨理直氣壯地回她一眼,大有‘就是我幹的怎麽樣!’的氣勢。
果兒‘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樣的無恨,也還不錯啦。不過她現在是傷患,出門不太方便吧?要不要戴個面紗什麽的?好歹別出去吓到人了。
殷無恨似乎被她一笑,沮喪起來,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停下腳步,許久才道:“果兒,為什麽那些功力都不能打回你體內?”
“這個啊……”她也不知道呢,“因為我體內不缺那點東西吧。”
“果兒,會沒事的吧?”殷無恨閉上眼,将她的身體又往裏抱緊了一點,以至于她緊緊貼在他的懷裏,兩手撐在他胸膛上,掌心下的心跳聲,似乎都停窒了,就等着她的回答。
她輕輕一笑,道:“當然會沒事!”當然,會沒事!
殷無恨勾勾嘴角,然後重新開始往前走,似乎知道她沒事,他才有力氣繼續走下去。
出了宅子,殷無恨直接将果兒帶到了最近的飯館裏,是一家叫做‘客來笑’的酒樓。果兒看着那個‘笑’字,想到了在巫祈國的那個百貨超市來源——申屠一笑,不知道這酒樓和她有沒有關系。
酒樓似乎是新開張的,店裏陳色很新。重點是她以前沒見過。
進了酒樓,要了個包廂,被這麽抱進去,果兒還是有點不自在的,可是想到宅子裏的恐怖‘補品’她就覺得還是丢丢臉到外面來吃好了。
小包廂并沒有隔音效果,小二姐上菜之前,果兒目光落到樓下,酒樓素來是八卦的場所果然不是虛話,不過一個等菜的空檔,她就聽到了衆人議論紛紛的一個話題,這熱門話題其實已經過去了許久,據說是半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個聞家盛名在外的聞浩軒,逃婚了!真是驚悚的消息。
果兒毫不費力地在腦中将聞浩軒的摸樣調集出來,那樣一個谪仙樣的人,确實讓人過目難忘。她會逃婚,聽來似乎也不意外,當初那個男扮女裝去試探聞浩軒的琴手,似乎挺蠻橫的,還是皇親,聞浩軒那樣的人,不逃才怪了。
聽無恨說,當時還是那個聞浩軒救了她,跑了半年,又跑回來了,不知道那些人知不知道,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不然現在熱點話題應該早換了。
當小二姐将點好的食物送上來時,果兒自然還是要仰賴殷無恨喂。
她傷了手傷了腳,身上還有多處鞭傷,雖然小心一點,還能讓人抱着跑,但自己卻不能有大動作,不然很容易就會牽動到傷口,然後就要痛了。這一世都沒受過什麽傷,身體痛覺神經發達得不得了。
果兒安安分分地吃完一頓飯,只是一些不喜歡吃的照樣拒絕而已,不是無恨煮的,她不要勉強自己。殷無恨也沒怎麽勉強她就是。
吃完飯,小二姐又上了茶,兩人在這麽一間小小的包廂裏品着茶聽着八卦。一直休閑到下午,身體有些倦得疼了才回去。
自然又是在床上睡了一覺,只是現在每次睡覺都拉了殷無恨作陪。他自己總不會好好休息,不看着他,誰知道他又要多久不睡了。
果兒對此也頗為無奈。
病中的日子過得飛快,花求敗當初是趕着路來蓮國找她的,所以期間和花非影錯開了,而花非影反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期間花家爹爹堅決不肯離開寶貝女兒,以至于花求敗也堅決不肯離開,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那小小的宅子擴大了近一倍。
果兒身體卻沒有好轉,身上的傷口依舊會流血,骨頭也無法長好,雖沒有腐爛,但她幾乎是全身癱瘓一樣,肉上的傷動作大一點還會拉開,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本以為總會好的,至多手腳不靈便一點,可現在這情況看,似乎完全沒有要好的跡象。
花求敗緊急全大陸搜查那個出了島就不知回去的路的花老頭,那個老頭雖然瘋癫了一點,醫術卻是不容置疑的好。
只是果兒沒能等到那個時候,某日。
一個銀發男子撞開門進來,驚動宅子裏一衆明衛暗衛,果兒驚訝地看着那男人,不知為什麽,心裏隐隐有個猜測飄過。
那男人進來之後,不顧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兵器,徑直往前走,遇到擋路的就直接一臂膀撩開,身體挨了那麽多的攻擊居然沒受到一點傷。
他就那樣橫沖直撞地往果兒床邊而去,直到花求敗趕來,在殷無恨動手之前将之一掌拍飛。只是飛開後,他又很快地飛了回來,只是不敢再一聲不吭地悶闖,便大聲道:“果兒!是我!”
龍蠱?!
“我是龍!清!寒!”
果兒額頭跳了跳,對花求敗道:“娘,是故人。”
花求敗哼了一聲,讓開,龍蠱飛快地蹿到果兒床邊,扒在床沿,無視殷無恨蠢蠢欲動的殺人目光一把拉住丙兒的手,果兒尴尬又疼痛地地抽了抽,沒抽出來,殷無恨毫不客氣地一個手刀就往龍蠱腕上劈去。
龍蠱憤怒地瞪他一眼,卻乖乖放了手,殷無恨将果兒的手護到自己掌中,才坐到一邊,安靜下來。果兒好笑地看着這情況,扭頭看龍蠱:“你有什麽事嗎?”
“我的王啊!苞我回去吧!”龍蠱扶床大哭。
果兒自然是沒看出他哪裏落了淚,但對于他的那聲‘王’還真無法理解。
“怎麽這麽叫我?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成了你的王。”
花求敗身子沒轉,耳朵卻豎了起來。
殷無恨手一緊,瞪向床頭的龍蠱。
“當初王蠱現身的時候我就回妖界,将此一事禀告給族中長老,長老們掐指一算,新王将現!”
果兒額頭滑下幾條黑線。
“然後衆人就給了我王冠,這王冠上四個大尖角及四個小尖角,每個尖角上都有一顆寶石,可用來尋找新王。我拿着王冠循着寶石亮的方向,竟然一路找到了鳳之一族,然後就見到了你。”說到這裏,龍蠱兩眼淚汪汪地看着果兒,一副煽情無比的樣子。
果兒撫額嘆息:“然後呢?”
“然後?什麽然後?”
“……”果兒閉了閉眼,睜開,正要給他來一板栗,他已經自覺地開口了。
“哦!啊!然後我想将果兒帶回我族,卻被鳳之一族的王發現,所以只能讓你先逃到這裏來,等我再來找你。”
果兒嘴角抽了一下:“你确定沒找錯人?”難道靈蠱一族的王實力可以這麽弱的嗎?
龍蠱似看出果兒心中所想,大笑“哈哈哈!”笑完道,“我們靈蠱一族的王要進行傳承的。洗精伐髓,脫胎換骨……”
“有什麽後遺症?”果兒打斷他的話。
“沒有啊。”龍蠱無辜地眨着眼,似乎完全懵懂不知。
花求敗人粗,心思倒轉得快:“果兒身上的那些傷遲遲不愈,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龍蠱點頭。殷無恨立馬抱起果兒就往外走,見龍蠱還在原地,便回頭睨他一眼:“還不走嗎?”
“你你你……你也要去?!”
殷無恨眼神不變,依然那麽看他,卻讓龍蠱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花求敗腳下一動,似也要跟上去,卻見聽龍蠱道:“不行啊,人太多鳳傾武會發現的。”
花求敗哼了一聲,大步走出去,只丢下一句話:“我女兒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去妖界滅了你們。”
“絕對會沒事的!”龍蠱拍胸脯保證。
然後兩人一龍蠱加一青鳥到了那個湖,果兒看着湖面,有點無語:“就是這裏?”這不是離得很近嗎?
龍蠱見果兒臉色有點黑,忙辯白道:“我把鳳傾武引到族裏,現在還圍着我們族領土外面呢!要快點回去完成繼承,到時把他打回去!”
“打回去?”
“嗯。回族裏再說。”
“唔……要打架啊……”果兒瞄了瞄抱着她的殷無恨,頗有将他留下來的意思。殷無恨抿了抿唇,什麽話都沒說,手上的力道卻無言地加大。果兒嘆口氣,罷了罷了,與其讓他在這邊茶不思飯不想地擔心,不如一起帶過去。
想罷,看向旁邊還沒動靜的龍蠱,疑惑道:“不是直接往裏跳的嗎?”
“當然可以,只是這樣過去,白雪之境必然有鳳族的喽啰看着,說不定還有三翎鳳以上的,那我們要安全回族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果兒一咧嘴,那要怎麽辦?
“各族之王都有密法可以直接回到自己族裏,雖然你現在還沒有傳承,但我輔助你,勉強還是可以施展的。我出來之前,長老們就将這密法讓我随身帶了。”說罷從兜裏摸出一小片白色的圓板,“把這個貼在額頭上。”
果兒看了殷無恨一眼,然後回過頭讓他給自己貼上。那白色的小圓板貼在她額頭,白光一閃,她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炸開。一個模糊的人影雙袖舞動,似乎是一個什麽姿勢。
她示意殷無恨将她放到地上,兩手張開,跟着腦中那人影的動作而動作,雖然有些費力,但勉強還是将雙手合十,平展。簡單的動作,但對于一個骨節盡斷的傷者來說,還是有點難度。
總算還是完成了,以她為中心,張開一個八角星的結界,結界邊緣升騰起乳白色的光芒,将兩人一青鳥及一龍蠱罩在其中。
冷月凄清,屋頂上,男人慵懶地斜倚着,起伏的輪廓在月色的陰影中似乎帶着一種魅惑。男人輕輕一仰頭,一頭紫發承着月的流光如瀑布一樣晃動。
他搖搖手,将手中已經空卻的酒瓶扔了出去。“咚!”一聲,正好砸在一個黑衣人腦門上。
他淺紫色的睫毛懶懶地垂下,聲音有些沙啞:“什麽事?”
“花果兒在‘那個湖邊’消失了。”
“哦。”男人懶懶地應了一聲,一只手在旁邊摸索,再度摸出一瓶酒,他随手彈開瓶塞,又往嘴裏灌了一口,袖子随意地抹過濡濕的嘴角和下颌,一雙藍眸迷離地微微張開,似自語一般喃喃着,“又去妖界了呀?看來真是白煉了攝魂術……”
又似乎對于精心布置的局無法結尾而有些不滿,他将酒瓶往地上砸去,“嘩啦——”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他再度在旁邊摸索,摸出一個酒瓶,繼續往嘴裏灌酒。
攝魂術……是可以讓他的靈魂和花果兒重合,他辛辛苦苦激勵她練武,可不就等着靈魂相合的那一刻,奪取她的領悟嗎!
現如今,真是空費了心思……
藍色的眼眸掩在重重酒色中,分不清是煩躁還是寂寞的神情,他又将手中酒瓶甩手扔了出去。繼續砸在地上跪着的黑衣人身上。
突然從天而降一個黑影,迅雷似沖向男人,精準地砸在他身上——
“唔!”他悶哼一聲,一掌将掉在身上的身體掃開。卻在碰到時頓住了動作——女人?柔軟而嬌弱的女人?
他手腕一轉,将壓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提了起來,拎到面前打量:柔順的眉眼,飄逸的裙裝,繁複而好看的發式,簡單的一只木簪子。吐息綿長而溫熱,是個高手,卻是個完全不懂得防備的高手……
男人一甩手,将手中的女人扔了出去,誰知,那女人卻突然睜開眼,攀住他的手臂,幽幽地叫了一聲:“夫君……”
男人如被蛇咬到一般,猛然一甩手,卻怎麽也甩不掉手上粘着的女子。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
當大家睜開眼時,正在七八個人(或獸?)圍成的圈子裏,果兒一眼看去,五顏六色……只是八個人,頭發就有五種顏色,眼睛的顏色也不一樣。她還沒出聲,就聽到龍蠱大叫了一聲:“長老們,我回來了!”
幾人站起身,什麽話也沒說,一人上前,恭敬地行了個禮,就要去抱果兒,殷無恨占有性地将手一縮,将她攏到自己懷裏,瞪着想搶人的家夥。果兒笑了笑,問:“請問有什麽事嗎?我要做什麽?”
那人這才出了聲:“新王須到禁室完成傳承,然後重獲新生。閑人不得入內。”說完看了殷無恨一眼,言外之意,殷無恨不能跟進去。
果兒點點頭,朝旁邊緊張的殷無恨笑了笑,“我會沒事的。”
然後讓人将她抱了起來,殷無恨還要去擋,卻被龍蠱攔住:“沒事的,沒事的,只是進去傳承而已。”
不是的!他只是對她說的“會沒事”沒信心,以前她也是這麽說過,結果回來就傷成了那樣。
果兒則借機打量這裏的情況,是一個大殿,數十根柱子,柱子上有些說不出名的浮雕,卻非常好看,巨大的翅膀,像蝴蝶一樣張開,身體像人一樣,四肢,長發,閉着眼,尖尖的耳朵……這樣的一種不知名生物在整個大殿中到處都有,各種形态,各種容貌,各種嚣張……
果兒暗暗揣測,莫非這就是靈蠱一族之王的形态?
可是他們怎麽問都不問一聲就要給她傳承呢?不怕她傷好了就直接走人嗎?或許是有什麽能夠保證她傳承之後就确實成為靈蠱族的王?
“喂!完成傳承之後,我還是我嗎?”果兒在被抱進小門之後忍不住問。
其中一個青色長發的女子在前面走,聽到果兒的話回過頭來,笑看了她一眼:“當然,只是傳承之後,保護靈蠱一族就是您刻在骨子裏的責任。除此之外,對你并沒有別的什麽影響。”
果兒皺眉:“那,對于我的價值觀呢?”
“什麽價值觀?”
“比如說,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爹娘,若将他們放在與靈蠱一族的天平上,我會選擇哪個?”
“這個……不知道呢。靈蠱一族的王素來雄霸一方,鳳王也要畏懼七分的。”
果兒沉思了一下,只能試試了,總不能真的當一輩子殘廢吧。
擡眼一看,說是禁室,其實地方非常大,而且空曠,惟小門右邊一個大池,池子緊貼着古樸幽暗的壁面,壁上一個巨大的石雕,她仰起頭,才勉強看到石雕的頭部,正是外邊雕得到處都是的那種樣子,不過卻顯得古老而神秘。一樣閉着眼,低斂着眉目。
這就是接受傳承的地方嗎?不知是被那氣勢還是未知的情況震懾住,她有些莫名的懼意。這個禁室裏只有那一個池子和一個雕像,然後可見四周遍布的各種藤蔓植物,連那雕像上也有些斑駁的苔痕。
“就是這裏?”
……是這裏?
……這裏?
……裏?
回音蕩漾,越發顯得這個禁室的空蕩。
幾個長老點頭,明明那麽年輕的臉上卻擺着莊重的表情。
果兒撇撇嘴,被抱到雕塑之下,池子之中,那池中的液體殷紅如血,卻沒有血腥味,反而有股草木的清香,也讓她抓不準到底是不是鮮血。她被放好後,盤着膝。腰部以下都沒在那些血色液體中。有點涼涼的,并不刺骨。
她配合地閉上眼,然後看見一片空茫白霧,循着濃霧往更深處而去,突然一陣飓風襲來,吹散了遮眼的濃霧。
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張開雙翅,每動一下都帶起一陣飓風,飓風卷着冰渣子四散……原來風是從這裏刮來的。
而它對面,又一個巨大的身影顯現,類似章魚樣的形态,通體如火,四根觸手齊張,卻明顯被壓于下風。悲慘地“嗷嗷嗷”直叫喚。
可是那蝴蝶似乎也沒有要殺死它的意思,只是用爪子抓着那紅色的家夥逗弄……等等!爪子?蝴蝶?爪子?!細細看去,才發現,那只是虛有一對蝴蝶翅膀的巨獸!
細長的尾巴,通體覆着白色軟毛,一雙金色的眼如最清澈的琥珀,最冰烈的美酒。巨大的兩片翅膀上,那些華麗的顏色也都不是磷粉,而是光滑油亮的絨毛。
果兒驚訝地瞪大眼,看着眼前貓逗老鼠的戲碼。
這個……是王蠱?她的視線轉向那個血紅的東西身上,那……是血蠱?
突然身後多出一抹氣息,果兒飛快地一側身子,同時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形容風流的綠衣女子,鮮明的綠色在這一片白霧中顯得格外顯眼。
她見果兒避開,似乎愣了一下,伸到半空的手也沒收回,順勢轉了個圈,才背到身後,嘴角一勾,笑得百花盛開,目光看向果兒之時,讓她以為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那樣水霧一樣的眼,氤氲着風流多情的愛欲。
她低低地笑出聲:“真是個警覺心強的孩子啊,在自己的世界裏竟然還有這麽強烈的防禦意識……”
果兒腦子裏突然炸開:這個是合歡食心蠱?!
“唉……何必在前面加上合歡二子呢?說得我好似yin蟲一般……”
“……”難道不是?果兒瞪眼。
那邊卻又傳來一個聲音,尖叫道:“還不過來幫忙?!都快要把我撕了!”
一人一獸兩雙四只眼一齊看去,只見被“蝴蝶”倆爪按在身下的紅色巨獸龇牙咧嘴地朝着這邊呼救。她看旁邊的女人一眼,卻見她雙目微閃,舉頭做望天狀——這厮難道不想幫忙?!
“主子!”好凄厲的一聲慘叫。
這……叫得是誰?
果兒眯眼看去,卻正正對上那燈籠樣的紅色大眼——果兒無辜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那紅色的燈籠大眼裏神色越發悲憤地回視她。
果兒搖搖頭,認命地上前,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看過來,卻似乎是溫順的樣子,像看到主人的小貓,等着她過去順毛……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丙兒幾乎要尖叫了。可是她壓抑着,走到那只“蝴蝶”旁邊,小心翼翼地瞄它一眼,它巨大的腦袋低下來,蹭到她身上,果兒險些被它蹭得站立不穩,往後退開,只是這時,與它相觸的地方卻像有股吸力一般,将她緊緊地吸附住,然後一股帶着涼意的氣息撲面而來。
彼此交融着,她似乎理解它的心聲,它似乎能聽到她的話……
她的身體像被微風拂過,像被流水洗過,像被熨鬥熨過……所有不平整的,不需要的,不應該存在的,都被驅逐出去,融入身下的血色液體中消失不見。
像一層皮從身體表面剝落,露出裏邊晶瑩玉潤的新生**。
……
……
突然一陣天搖地動,結界轟然炸開,一道巨大的陰影遮蔽在靈蠱一族上空,長長的九翎尾張開,從上面飛快地掠過,其中一尾,從禁室掃過,卷起雙目緊閉的少女,直接沖天而起,結着陣的一衆長老紛紛倒噴出一口鮮血。拔身而起,直追過去。
他們這番專注于助新王傳承,結界本來布得好好的,卻不想這鳳族之王竟然如此蠻橫,硬闖進來,平時頂着都要吃力,何況此時被打斷傳承遭術法反噬,更加無法匹敵。
卻說果兒被一下拎出去,殷無恨只覺得天一暗,擡頭時就看到昏迷着的少女被一只巨大的鳳鳥卷着飛到空中,後邊疾飛出幾道黑影,速度卻明顯後繼無力。他臉色大變,抓起一邊的青鳥就往上扔,青鳥反應也很快,半空中便化成青色金點點的大鳥,雖比之滿天的鳳鳥要小了很多,但勝在體型玲珑,穿梭其中異常輕靈。
加之殷無恨追人心切,一柄銀光閃爍的軟劍握在手中,暗沉的眼中黑暗連成一片,狠狠擊殺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