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然命途14
甘衍又失蹤了。
甘夫人後來得知甘衍的表妹沒有嫁與甘衍的想法，就打消了讓他們成親的念頭，可是哪裏知道甘衍這時候已經不見了。
我真是要瘋了，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麽奇怪的人。
“晏姑娘，你一定要幫我把衍兒帶回來。”
甘夫人拜托我，我又只能去找。
我匆匆跑進了廟裏，他真的會到這裏來嗎？
找了好些地方，真的在這裏看見了甘衍，他這時候正跪在一尊佛像面前，虔誠地低着頭。我跪到甘衍身邊低聲勸他∶“甘衍，不要出家了，出家一點兒都不好玩的，跟我回去吧。”
甘衍依舊虔誠的拜佛，對我不予理睬。
“施主，你當真想好，剃度出家，從此阪依佛門？”
我攔住了想要替他剃度的人∶“他沒有想好。”
“甘衍，快跟我回去，你真的想要這樣嗎？”
不論我怎麽拉他，甘衍就是一動不動。
“他們不逼你成親了，你不用成親了，還是要出家嗎？”
甘衍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是下了決心。
也不知道他在祈禱什麽，我默默的在他旁邊跟着祈禱∶甘衍千萬不要出家。
我偷瞄了一下甘衍，他還是靜靜地跪着。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改變他的想法了嗎？
有個小和尚拿了剪子過來，這是要剪甘衍的頭發嗎？
“出家之後，施主就要了卻塵緣。紅塵俗世與你再無瓜葛。”
住持告知了出家要注意的事。然後把剪刀拿到他的面前。
少女一下撲到他背上，他的心禁不住顫抖了下。
“晏姑娘～你……”
“不能剪！”我把甘衍的頭發護着，不能剪頭發，頭發那麽寶貴的東西，不能這樣輕易就剪掉了。他那麽貪玩的人，怎麽會甘願出家做和尚？他要是後悔了可就來不及了。
“晏姑娘，這裏是佛門，你這樣，佛祖看見……會生氣的。”
“那你答應我不出家。”
“我答應你。”
我松開甘衍，他瞥了我一眼，然後看向住持。“住持，給我吧。”
住持把剪刀遞給了甘衍。
甘衍看着我二話不說就截斷了他的頭發。
“你不是答應我了？”
“只是剪一點兒，以前沒試過。”甘衍把頭發剪短了些許，然後把剪下來的頭發給我看。“看，沒多少。”
這個小世界裏邊的人一般是不剪頭發的。甘衍只是在做他沒做過的事。真是，怎麽會有人專門跑到寺廟裏來剪頭發的？
“晏姑娘，你帶我回去吧。”
他把手伸了出來，讓少女拉他，少女沒看見，轉身就往外走。
“晏姑娘，你就不能拉我一下嗎？”
甘衍竟然站不起來了，跪了那麽久，腿麻了吧，活該。
我把甘衍拉了起來，手突然被他握住了。我試着松開，甘衍卻死命抓着，然後我就看見他手上戴着的繩子像蛇一樣纏上了我和他的手，緊接着那根繩子消失不見了。
“剛才怎麽回事兒？”我有些困惑地看着甘衍。
甘衍莞爾一笑，然後輕輕甩了下袖子，很快便有一股力量拽着我，“咦？”我一下被拽到了甘衍面前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有些急了。
甘衍抿唇笑了笑∶“一個小游戲而已，晏姑娘不必驚慌，過了今日，這繩索便會自動解開。”
什麽鬼，要這樣一天？
我試着用法術将其解開，卻只是被甘衍拖着走。
甘衍走着走着停了下來，壞笑着看着我∶“晏姑娘，別白費力氣了，這東西你解不開的。”
“你快解開，這游戲一點兒都不好玩。”
“是麽，可是我覺得比以往的游戲都好玩。”
甘衍固執的往前走，我只能被無形之力拽着跟上他。
甘衍出了寺廟以後，小和尚将馬牽給他。他跳上馬背而後俯下身子似要牽我∶“晏姑娘，上來吧，你應該……跑不過這馬。”
見我不動，甘衍駕着馬跑了起來，我硬生生被拽着跑了好長一段路。要不是女主是修仙的，一般人這麽拽恐怕會四分五裂。
他跑了一會兒，勒住馬停了下來。“晏姑娘，還要跑嗎？”
甘衍把手伸到我面前。
瘋子，我氣憤地拍了一下，然後跳到馬背上。
少年有些驚訝，女孩竟然拍了他一下，雖然一點兒不痛。這麽不想讓他牽？既然這樣，那麽……
少女上了馬後，少年讓馬跑了起來，他的手從少女的腰際拂過，抓着她的手引導她去拉缰繩。
“甘衍，你放開我。”
甘衍湊到我耳朵邊上∶“晏姑娘，你最好不要在馬上跟我鬧，一會兒掉下去摔着了可不是一般的疼。”
我的手被抓着動彈不得。女主有幾把劍，有一把是靠意念幻化出的，随着我的意念，劍顯現出來∶“再不放開我，我動手了。”
甘衍哼笑了聲，然後把拉住缰繩的手撒開了，放在我眼前晃了晃∶“松開了。”
這裏那麽多人，他說不騎就不騎了？我怕撞到人，連忙拉住了缰繩。
他想要去抱少女，然而意念劍橫在了他的脖頸處。
“晏姑娘，這麽對我是不是不太好？”
“對我好就行。”
少年又是一笑，而後眼眸一斂，将脖子往前一傾，脖子将要靠近劍的一瞬，意念劍立刻飛散，消失了。（劍可随着人的意念聚和散）
少年笑了∶“晏姑娘，我知道你不忍傷我。”
要不是你有尊上的神識，要不是你有跟顧堯一樣的臉，你看我會不會弄死你。
“晏姑娘，馬交給你了，要去哪兒，你自己定。我休息會兒。”
甘衍說完就靠在我肩膀上，手還是摟着我的腰，只是沒那麽緊。
說好的清冷師尊呢，就算是切片，也不至于一點兒不沾吧。
我駕着馬，趕到了客棧。甘衍随我一起跳下馬。
我搖晃了下手∶“真的沒有辦法解開嗎？”
“有，不過我記不太清了，你要試試嗎？”
“怎麽解？”
“牽我。”
甘衍把手揚了起來。
我快速握了一下，然後試着離甘衍遠一些，結果才走了幾步就把他拽了過來。
“怎麽不行？”
“好像要牽一個時辰。”
甘衍不會在捉弄我吧。
“晏姑娘，你不信我？”
我搖了搖頭，你可不可信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顧堯從窗戶裏看到我回來了，很快從樓上跑了下來。
看見我身旁的甘衍，顧堯立即走過來牽着我的手帶着我往客棧裏走∶“小七，離他遠點兒。”
然而我一走，甘衍就會跟着我走。
被少女拽着往客棧走，少年連忙往後退，把少女拽了出來。
甘衍把我拖了出去，我把顧堯拽了出來。
顧堯困惑地看着我∶“怎麽會這樣？”
我動用法術讓手上的繩索顯現了一陣，神色有些難堪的告訴顧堯∶“小七解不開這個。”
少女的一整條臂膀被繩索纏繞着，繩索是紅色的，像鮮活的毒蛇，繩索的另一端繞在少年手上。
顧堯也試着解了下，這繩索甚至用劍也不能斬斷。
甘衍的繩索女主之前沒有見過，資料裏也沒有記載，如何把它解開确實是一道難題。雖然時效只有一天，可是這樣好不方便。我去哪兒，甘衍都要跟着。
為了不讓他上廁所，我拿出了一顆丹藥。人吃了以後，身體會變得輕巧，無欲無求。特別适合辟谷期的人。
“晏姑娘，你喂我的是毒藥嗎？我不吃。”
“廢什麽話？”顧堯直接塞了進去。
“晏姑娘，我今天又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封亦本來是開開心心的跑回來的，然而一見到甘衍，他的臉立即沉了下來。
“怎麽又是你，甘公子，不知道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嗎？”
少年不想跟封亦打交道，于是拉了拉少女的袖子∶“晏姑娘，我困了。”
天都還沒黑呢，就跟我說他困了？
“忍着。”誰讓他要玩這種游戲。
我把甘衍的耳朵堵住了，以免他聽到我們的談話。
封亦說扶川城離這裏很近，一日左右就可以抵達。扶川有很多門派，是多方門派彙聚地，我們到的時候要格外小心，不要觸了這些門派的黴頭。
封亦和顧堯吃過飯後，我想帶着顧堯休息了，然而甘衍卻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我無奈問道∶“你不是困了，怎麽不走？”
甘衍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晏姑娘，既然你們不歡迎我，我就不去客房了。”
可是他不去客房，我就得跟他一起坐在這兒。
封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晏姑娘讓你做的事你不做，不讓你做的你偏要做，存心給我們找不痛快是吧？”
我走到甘衍面前問他∶“你是主動跟着我上去，還是我把你揍一頓然後擡上去？”
“晏姑娘主動邀請我，我怎麽好意思拒絕呢？”
甘衍急匆匆的走到前面去抱住顧堯∶“小兄弟，我送你回房。”
顧堯的臉黑成了碳。
到了客房裏，甘衍把顧堯放了下來。我打算再往地上鋪一張床。
甘衍見狀連忙說∶“晏姑娘，我不習慣睡地上。”
顧堯連忙脫了鞋子，爬上床，抱住被子岔開腿，把床占了∶“不睡地上，你就站着。”
“晏姑娘，我想起來怎麽解開繩索了。”
“真的？你快解開。”我伸出手來期待地看着甘衍。
“不過要解開它，我需要你跟我去個地方。”
繩索是甘衍的手鏈發出的，手鏈上有兩條吸食香火的銀龍。銀色龍頭為首，繩索為身，能吸食香火，當吸夠了香火，兩條銀龍就會動，從而纏上人的臂膀，将兩人牽在一起。解開需要散盡銀龍吸食的香火，讓它們吸食另一種香。銀龍松口，繩索自然解了。
另一種香不常見，但甘衍告訴我，他書房裏有。
“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你就死定了。”
出發前，我看了眼顧堯，顧堯趴在床上，一臉怨恨地看着甘衍，我走到顧堯面前輕聲安慰道∶“小堯兒，我很快就回來。”
我帶着甘衍匆匆去了甘府，一步不停的直接抓着他進了書房。
“快解開。”
“晏姑娘，解開它需要一段時間，你心急也沒用。”
甘衍點了一炷香，有一股竹香鑽入鼻子，突然覺得內心好平靜。
他搬來一張椅子給我，然後安然地坐到書桌前。“晏姑娘，你先坐着休息會兒。”
我看着甘衍手鏈上的銀龍，根本沒有張口，有些心急就問∶“什麽時候能解開？”
“很快。”
甘衍說完就開始看書，他倒是會自己找事情做。
“還有多久？”
“快了。晏姑娘，你是不是無聊了，這本書給你看。”
甘衍捎了本書給我，我百般無聊就翻開了。原來甘衍平時看的書這麽奇怪的，難怪他會有那麽多古怪的想法。
趁着少女看書的瞬間，他用刀割破了手指，然後将指尖的血滴到銀龍上，銀龍喝了血，雙眼發紅，開始動了。
“晏姑娘，你們明日便要離開了嗎？”
我點了點頭，“是啊，之後可沒人去找你了，甘老爺甘夫人他們那麽在乎你，別再做一些事讓他們擔心了。”
少年的眼簾驀地低垂下來。“晏姑娘能為我做一件事嗎？你還欠我一件事情沒做。”
他怎麽還記得？不會又是給他洗腳那種事吧？
“你說吧。不過先說好了，我不給人洗腳。”
“晏姑娘給我變個法術吧，你能從一個地方變到另一個地方嗎？如果能的話，就從我面前憑空消失吧。”
我饒有信心道∶“這個簡單，不過，你別被吓到。”
甘衍點了點頭。“我膽子沒那麽小。”
明明上回就被我吓到了。
銀龍開口，繩索從我的臂膀上方往下方游走，盤繞成兩股紅繩纏繞在甘衍手上。
終于不被束縛了。
“甘衍，我走了。”我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了。
少年開始慌了∶“等，等會兒，晏姑娘。”
“怎麽了？”
“你頭發歪了。”
我連忙伸手去理了理。
甘衍朝我走了過來∶“我幫你吧。”
他的手輕柔的在我頭上弄了片刻∶“好了。”
少年頓了許久，才道出了之前一直不想說的話∶“晏姑娘……保重。”
我道了聲謝，然後跟甘衍說了聲再見了轉身到了客棧。
只一眨眼，少女就從他的房間裏消失了。
晏姑娘，真的走了……
此後他的世界将再無她的聲音。
少年惆悵了很久，沮喪地坐了下來。他手指上的傷口很快就消失了，大概是因為之前吃了少女給的丹藥。
少年從櫃子裏拿出一幅卷軸，他小心翼翼将卷軸拉開，卷軸上畫着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他盯着畫像看了一會兒，原本還是沮喪的臉突然變得陰鸷，而後勾起嘴唇笑了笑。
夜深了，該換人了。
少年化成了一團黑霧，消失的時候連帶着将房間裏的光亮也帶走了。
小家夥走了，他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房梁陷入了沉思。
為什麽這些人要用他的臉去勾引小家夥？小家夥還總是對他們束手無策。要不是他就在女孩身邊，說不定真的會被勾引……
他越想越覺得害怕，連忙坐了起來，又一次施法試着沖破體內的禁制，然而禁制只能壓制，不能沖破，這已經是他第n次失敗了，還是變不回來！他氣的捶床。
女主這個轉移位置的法術不常用，我不太适應，只到了客棧門口。
我連忙跑上樓去，顧堯應該已經等急了。
“宿主，繩索已經解開了。”
我把門推開了，顧堯此時正仰躺着，把腳靠在牆上，兩眼無神，像被吸走了魂一樣。
小七，什麽時候回來啊？男人像是等了三個世紀。
他看見了一個倒着的小七。倒着的小七朝他走過來了。
小七回來了！
“小七～”他連忙坐了起來。
顧堯把頭靠在我肩膀上，用他的小臉蹭了蹭我的臉頰，然後用小手抱着我，不肯松開。我抱了他一會兒，“現在還早，宿主要不要洗澡？”
“要！”他變大的時候洗澡可沒那麽積極。
我拎着顧堯去洗澡。顧堯洗完了澡，眨着眼睛問我，“宿主香不香，小七要不要咬一口？”
“小堯兒難道不知道這個小世界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嗎？他們會把你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的。”我啊嗚了一下，作勢要咬他。
“有小七保護我，我不怕。”
我把顧堯抱去睡覺。
睡着睡着，顧堯就過來抱我，我試着推開，他拼了命的要貼過來。
“宿主！”
“宿主現在是小孩子，小孩子容易缺乏安全感，有人抱着才能睡着！小七就讓我抱嘛，你之前也常常抱着我睡的。”
顧堯不停地眨眼，變成小孩後，眨起眼來更讓人受不住。
小家夥不推他了，他連忙挨了過去。
顧堯靠着我，乖乖躺着。兩只手把我的手拉過去抱住他自己，然後呼啦呼啦地睡着了。
怎麽他真的就跟個小孩子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