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然命途13
我們才離開甘府沒多久，甘夫人就哭着來找我，說甘衍離家出走，已經一兩日沒回家了，甘夫人希望我幫她找找。
我連忙安慰甘夫人讓她不用擔心，甘衍應該不會跑遠的。
我去了甘衍常常去的地方，都沒有見到他。他會去哪兒呢？追蹤術派不上用場，不知他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麽東西，讓追蹤術發揮不了作用，故意讓人發現不了的。
城裏來了幾個唱戲的，聽說他們這個戲班子每年都要來盛景城一次，而且今夜戲班子裏的角兒将會在岸邊免費唱上一曲，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去看。
這麽熱鬧的場面說不定能見到甘衍。
遠遠就聽到唱曲兒的聲音了，他們已經開始唱了，我帶着顧堯和封亦趕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過去。
幾條靠岸的船被繩索固定住搭成了一個戲臺子。
第一出戲唱完了，唱戲的人退了下去，休頓了會兒，另一位角兒走上了戲臺。
他才剛上臺，我身邊的人眼睛一下亮了，有些欣喜道∶“這位好看，且聽聽他唱得如何。”
這新上場的角兒為何看着那麽眼熟？
愣了一會兒我認出來那是甘衍，雖然妝化成這樣，但顧堯的輪廓我很熟悉所以很快便認出來了，這身高身板，是甘衍無誤了。
甘衍怎麽跑這兒來了？
他還會唱戲的麽？
為何跑來唱戲了，他是想把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嘗試一遍嗎？
甘衍還未開嗓，很多人竟只沖着他的樣貌扮相就趕來了。不一會兒，橋上，岸邊，都擠滿了人。
到點兒了，甘衍開始唱戲了，他優美的唱腔一出頓時讓人驚嘆連連，來觀看的人都紛紛稱贊。有幾個人更是大聲吆喝着∶“唱得好。”
甘衍站在臺上唱了一出獨角戲。盡管四處燈火通明，夜空也是繁星璀璨，但此時此刻他卻成了最亮眼的存在。不知道這一晚的表演驚豔了多少人，反正我是被驚豔了。
一曲終了，曲終人未散。
我和封亦立即兵分兩路，準備抓住甘衍并把他帶回甘府。甘衍唱完戲以後站上船頭，不知怎的，我覺得他這會兒的身影十分惆悵，與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其他人仿佛并不覺得，只是為他高聲歡呼讓他再來一曲。
少年四處看了看，那麽多人來了，都是湊熱鬧看戲的，看了也便散了。一兩句惡語無妨，可是太多……亦無妨，不過區區人罷了，無足輕重，管他毀了還是沒了，與他們皆是不相幹。
少年的嘴角浮現一抹微笑，縱身跳入了河裏。
什麽情況？甘衍怎麽跳河了？目睹這一幕的人驚恐地叫了起來。
“有人跳水了。”
“快來人救人啊！”橋上岸上的人頓時一陣慌亂。
少年沒入水中之後，大量的河水湧入口鼻，瀕臨死亡原來是這種感覺。
那些人看着他跳下水，這下又會發出什麽聲音？不過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這世間嫌他是個多餘之人，卻又想将他困于其中，容不下他卻偏要癡纏他，可謂可笑。
既然俗世容不下，那便不入了。
少年的身軀在水裏越沉越深，意識卻越發沉溺于這種死亡，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
他的意識快要喪失的時候，忽的感覺自己被人抓住了手，緊接着被拉出了水面。
有人來尋他了……
少年嗆咳了幾下，把水吐了出來，睜眼便看見少女和她頭頂的繁星。
我把甘衍拖去了岸邊，甘衍醒了過來，我有些生氣地看着他∶“你幹嘛想不開啊？”
甘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告訴我∶“晏姑娘，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吓吓他們。”
開玩笑也是要有限度的吧。
“我真的被你吓死了。”怎麽會有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和少女全身都濕透了，少女眼睛裏還閃着晶瑩的淚花。他小心翼翼的朝少女挪動着，想把手搭在少女肩膀上安慰她。
顧堯和封亦找過來了。
“小七～”
“晏姑娘～”
兩人看到了岸邊的少女迅速跑了過去。
有人來了，少年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顧堯走到我身邊來，牽住我的手，不安地看着我。封亦把自己的外裳脫下來遞給我。
“晏姑娘，你快披上，別着涼了。”
他們冷冷地瞥了甘衍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好像跟他這種人交流是無意義的，便沒有再去理會他。
離開前，我望向甘衍∶“你每次做這種事情，都會有很多人擔心你，大家對你的關心不應該被你這樣糟踐，你以後不要再讓他們擔心了。”
少年看着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一個人在原地駐足了很久。他的某個地方發生了變化，之前那裏仿若一直是死的，現在正一下一下跳動着，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那天晚上，甘衍跳水後一會兒，戲班子的人立即出來告訴觀衆不要慌亂，甘衍跳水只是他們設定的一場表演而已，讓大家不用為此擔心。之後他們安排了另一個人從水裏起來。
甘衍雖然會很多東西，但他實際上對這些事情沒有特別大的熱情。發覺做生意的确不吸引他，他又開始擺爛了。
幾位前輩覺得可惜，但又無奈。幸好的是，甘衍雖然不參與這些活動，但也願意跟他們交流，他們的布匹生意經營的還算不錯。
甘衍當天回家了，甘懷安見着他不知道多生氣，當即就要拿家法伺候他。甘夫人拼命攔住了。
他們想要管住甘衍，就把遠在小縣城的甘衍的表妹鐘湘寧接了過來，有意讓他們成婚。成了家，他總不能還是這個樣子。
甘衍這幾天總是來找我∶
“晏姑娘，你可有空？能否跟我去一個地方？”
“沒有。”顧堯直接幫我拒絕了。
被拒絕以後，甘衍灰溜溜的離開了。
“謝了。”我沖着顧堯笑了笑。
不過甘衍在街上轉了一會兒，又過來了。“那現在呢？”
“小七，我想洗澡。”顧堯立即跑過來抱住我。
“馬上帶你去。”我把顧堯抱了起來，然後跟甘衍說∶“你看到了，我很忙。”
甘衍沒有離開，而是逐步向我逼近。
一會兒一個女孩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對着甘衍說∶“表哥，你每天出來就是來找她的？你怎麽可以在我們成親之前做這種事？我要回去告訴姑母。”
鐘湘寧偷偷溜出來想知道自己表哥出來做什麽，只看見甘衍在一個女孩面前晃了一整日，她不禁覺得生氣。
女孩怒氣沖沖指着我∶“狐貍精，你為什麽要勾引我表哥？”
甘衍和顧堯異口同聲道∶“不許這樣說她。”不同的是，甘衍的臉黑了，而顧堯是憤懑的。
甘衍把鐘湘寧拉走了，碰巧遇上了收了攤正準備回去的封亦，甘衍二話不說就把鐘湘寧拉過去攔在了封亦面前。
封亦不解的看着甘衍∶“甘公子，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
“你不是要做生意？幫她算算。”
甘衍頤指氣使的模樣讓封亦很不爽。
“我算命的本事拙劣的很，換個人吧，我還急着回去跟晏姑娘他們一塊兒吃飯呢。”封亦扛起旗子轉身就想離開。
湘寧連忙走上前去把手伸了出來，一臉期待地看着封亦∶“我相信你的本事，你就幫我算一下，花不了多長時間的。”
封亦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來。少有人一見面就信任他，一般都把他當神棍的。
“那我就幫你算算，你想算什麽？”
“姻緣～”
封亦認真的幫湘寧算了算。“你之後會遇到一個如意郎君，你們的生活雖然平淡但很幸福。”
湘寧得到這個結果很滿意，她從袖子裏掏出錢來遞給封亦。
封亦推卻着沒收∶“看在甘公子的份上，免費替姑娘算的。”
他看了甘衍一眼，“你又是來找晏姑娘的？你以後別來找她麻煩了。”
甘衍驀地垂下眼簾∶“能幫我算算嗎？”
“你啊，我一看就知道，愛勞煩別人，還總是讓人擔心，誰碰上你誰倒黴。”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表哥？”湘寧聽到這話，頓時不樂意了，生氣地叉腰。
甘衍的臉色卻很平靜∶“湘寧，你聽見了，你若跟我在一起沒有好下場的。”
甘衍別過頭走了，鐘湘寧連忙跟了上去∶“表哥，等等湘寧啊。”
封亦看着兩人的背影有些困惑。
封亦回來了，跟我們說了甘衍來找他算命的事，然後問我∶“晏姑娘，他怎麽那麽奇怪？”
甘衍一直都很奇怪，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然我之前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鐘湘寧從小就聽說他表哥不太正常，在甘府住了幾日，覺得她表哥的确有些古怪，她不願意再跟他待在一起了。那日那算命先生不是告訴她，她以後會遇到一個如意郎君。表哥心裏有人了，并非她的良配，她若執意嫁與他，以表哥的性格恐怕會折磨她，她不願糾纏，索性懇求甘夫人送她回去。
“湘寧想家裏人了，一想到家，總忍不住在夜裏掉淚，姑母就讓湘寧回去吧。”為了讓甘夫人信服，湘寧還擠出了幾滴淚。
原來湘寧來這幾日受了這麽些苦，甘夫人覺得委屈她了，就送了很多東西補償她。甘夫人還問湘寧她是否有在老家開鋪子的打算，她能幫幫她。
甘衍無心經營之事，她得找家裏人把生意撐起來。鐘湘寧機靈，略微指點一二，很快在老家把生意做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