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回歸
至月底,雲裳扒在窗邊數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數,慢慢的數……愈是急不得的事,愈是急不可耐。
他,快回來了。
他的生辰,也快到了。
究竟送什麽呢?雲裳活了兩輩子,似乎第一次在這種事情上犯難。
拄着下颌,雲裳呆呆地在想着。
想着想着,便想過了日落,又想過日出,不過兩日,該來的人終于來了。
雲裳把着窗口不讓人進,嘴角微微上揚,“你是誰,登徒浪子還是強盜賊人?”
她一身月白亵衣,領口露出些瑩潤肌膚,月光之下,雙唇中心粉紅,向外逐漸淺淡,如花含苞待放。眉眼清黑,白色純白,甚是秀麗。
許是月色的萦繞,渾身上下溫暖而柔和,不見往日的冷然尖利。
如此美人,閻千墨生不出一點脾氣,笑着問道,“你說我是登徒子還是賊人?兩者又有什麽區別?”
雲裳也笑,笑着道,“一者,偷的是人,一者,偷的是物,兩者區別明顯。”
他身體前傾,鼻息交纏,雙手搭在她撫着窗框的細白手上。
“可我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賊人,這裏沒有我欲偷取之人,只有我,想娶之人。”
他說得如此懇切真誠,雲裳眼裏地笑意無處可藏,丢盔棄甲般向他湧去。
“閻千墨。”她擁着他,“我念你已久。”
幾十個日夜見不着他,她真的想了。
閻千墨環過她的腰身,下颌抵在她的頭頂,暖暖的氣息往下流動。
“既然想了,還不讓我進去?難不成得三媒六娉,才能入了你的閨房?”
雲裳好笑,故意道,“理應如此。”
南隋的規矩,沒有三媒六娉,男人怎麽可能入得了女子的閨房,不過是她,不過是他,顧不了世俗的拘謹。
沒有舍得再多為難,雲裳放了他入屋中,關緊門窗,再反身被人擁進懷中。
雲裳頗有些不自在,兩人許久未見也僅僅是她的感覺,再看這人,就跟無事人一般,原來是什麽模樣,現在便是什麽模樣。
心中雖是這般想,但那手不聽主人使喚,自然攏住了那人的腰。
雲裳心裏暗恨自己沒骨氣,偏生嘴角的笑意又止不住,兩相矛盾,後來索性各随各的,敞開了嘴角笑。
“笑什麽,我的生辰賀禮。”猛地一句,這彎轉得極大,雲裳嘴角的笑意凝固,眼角不禁抽動。
這人,臉皮可真是厚的。
她收回自己的手,又從他懷中出來,借着燭光在桌案上翻找着什麽,再回頭,手掌已然攤開。
“喏,為你準備的生辰賀禮。”
掌心間小小一物,未經禮盒裝飾,乖巧地躺在那,奶白的石頭,兩個小人甚是可愛。
“這是你和我?”閻千墨瞧着不像,但除此之外更是不好解釋,散財童子?金童玉女?還是其他什麽?
雲裳虛虛瞟了眼不忍在看,輕咳幾聲,“唔,正是。”
她日日想着究竟送什麽禮物既不惹人耳目又能表其心意,想來想去也沒個合适的。送他詩書畫卷未免太過落俗,而讓她搔首弄姿讨他歡心又太過丢人,因此便親手雕了這兩個小人。
本想做到晃眼一瞧能瞧出是誰模樣的程度便可,誰知她高估了自己,連最基本的輪廓也做得不像。
想到此,她也很是憂心。
“你要是嫌棄,我不用還我,随意找個地方丢了便罷。”
說着,她撇撇嘴。丢了也可,只是最好別讓她瞧見,好歹是心血之作,不容人踐踏。
閻千墨接過她掌心的兩個小人,仔細瞧瞧,上下琢磨,別說,還真是沒一點像的。
手掌一握,他将兩塊石頭牢牢鎖入手中,半天才猶豫道,“這兩小人,貴在質地上乘,乃是難得的白玉石。”
此言不假,但很是得罪人。
雲裳淡淡一眼向他瞥去,質地上乘,呵,眼光還真是不錯。
閻千墨自覺話題不可再延伸,主動道,“太子雖被廢,但你們不可懈怠輕松。”
他們設計陷害太子,太子必然記在心頭,而皇上心底究竟是護着誰,無人可知。若有朝一日,給了太子翻盤的機會,恐怕是沒有現在好對付。
而他們此次環環緊逼,留下的馬腳甚多,若不是事事堆在一起,打得太子無力招架,恐怕鳳卓的太子之位,也不是那麽好罷免。
雲裳點點頭,“既然冒險做了此事,我便不準備給他翻身的機會,何況,不是還有你嗎?”
她擡眼看他,笑意滿滿。
二人舉步至桌前坐下,他覺着她清瘦了不少,恐怕近段日子過得不甚安穩,好在她依舊精神,縱是到了傍晚眸子也是亮晶晶不見昏色。
桌上還放着一壺茶,夜深茶涼,他也不介意,徑直倒了杯茶遞于她,舉手投足間,端得是灑脫不羁,風流底蘊流瀉而出。
雲裳接過茶,茶杯黑黃的瓷,釉色極好,光滑泛着潤色,而她掌心粉白,粉白一掌中的小小一盞黑黃,分外別致。
他看得心癢,伸手撓了撓她的指尖,那指尖便急忙蜷縮後退,閻千墨看得好笑,也不介意她甩來的眼刀子。
“太子被廢,魏後可尋過你們麻煩?”
魏後膝下單薄,僅有太子,自小便是當眼珠似的護着疼愛,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如今吃了這麽個大虧,魏後如何能甘心。
心裏怕是恨不得扒了他們的皮,喝了他們的血,啃了他們的骨。
但幾日過去,還真不見魏後有所動作,平靜得分外異常,聽說昨日還去了庵裏,見了雲依一面,連皇上都誇其心地寬善,不愧為母儀天下之人。
雲裳搖搖頭,夜來聒噪,耳邊沒個清淨,與他說說話倒是極好。
“她倒是想找,但後宮一大堆麻煩的事兒等着她呢。也不知蘇家人是怎麽想的,捅破了蘇遠與董貴妃那檔子破事,如今鬧得是人仰馬翻。”
蘇遠與董貴妃的奸情,蘇家人似乎一直知曉,甚至是與太子妃雲依的奸情,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如今一股勁兒全捅了出來,怕是狗急跳牆,對董貴妃恨之入骨。
蘇遠乃是蘇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膝下又無子嗣,若是老人家些悲痛至極,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燭淚灼燙,一滴又一滴消融,火光雖明,卻是蠟身燃燒所得。
上天很是公平,你想得到些什麽時,總得做好失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