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意難平
帷幔掀開,邊角的輕紗垂落,朦朦胧遮掩了床榻中人的臉,卻也能從空隙中看見,青絲如墨,散亂在錦繡鴛鴦褥子上。
他垂下手臂,緊繃的肌肉驀地松懈,以至于他抱起她也成了種困難。
肌膚相觸,她灼熱的肌膚透過衣衫滾滾似着了火,不及多想,抱起她離開。
白雪皚皚,所有的顏色都如濃墨重彩般,張揚着自己的獨特,紅牆青瓦,在百年間蘊育出它的韻味。
雲裳再睜眼,檻窗半開,她擡眼看去,便是如此別致的景,喉嚨有些幹,她輕咳幾聲,便看見緋月端着茶水過來。
緋月扶她坐起,雲裳接過茶盞飲盡,她擡眼望去,不是在青寧院,大抵也猜到是她夜裏染了風寒,至于誰将她送來,她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緋月又從桌上端來一眼藥,冷熱正好,雲裳皺眉喝下,依舊一言不發,緋月接過碗,抿抿唇卻是沒有離開。
“王妃,王爺待您如何,奴婢們都看在眼裏,也許王爺之前有對您不起,可事到如今,您又何必與王爺怄氣,不過是給您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雲裳眉眼冷清,垂眼瞥了她,輕飄飄道,“所以,我應該附和他,讓他開心,然後讓自己的日子也好過些嗎?”
雲裳不是什麽小事都會記着的人,昨夜也不是一時賭氣,可緋月這番自以為是的話,實在不入她的耳。
緋月一時無言,想了想道,“奴婢侍候您的時間不長,雖不能說了解您的性格,卻也知您不是任性無知的人,先前的話,奴婢給您賠不是,任您責罰。”
她覺得,王妃可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所以換了種态度,低頭誠懇至極。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雲裳突然覺得什麽脾氣也沒了,她無奈笑道,“我與你們王爺之間,萬不像你們想的那麽簡單。又或許各人處的位置不同,你能設身處地考慮他的難處,卻不能真切地替我着想。”
“所以,不要覺得有誰對不起誰。”她揮揮手,似乎累了,緋月退下,卻在想着她的話。
是不是他們攝政王府中的人,都下意識護着自家王爺,所以要求王妃不應該吵,不應該鬧,不應該給王爺添麻煩。
而王妃從南隋而來,身邊本就沒有親近之人,如此想開,竟有一種他們攝政王府沒有好好待她的感覺。
緋月一怔,随即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她端起碗離開,而後腳變有人踏進屋中。
雲裳擡眼,唇角微揚,“怎麽,沒見過人生病的樣子?”
“活該,自找的。”毫不客氣,羽公子搖着他那柄折扇将她打量個徹底。
生病的人确實不同,也沒有心情與他鬥嘴了,而是冷冷瞧了他眼,又閉上眼假眠。
他一急,忙敲了敲她的肩膀,雲裳驀地睜眼,睨了他眼。
“有話就說。”看來今日是沒個安靜了,雲裳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裳,徑直起身尋了件披風搭上,坐在路邊暖着手。
他到她的面前坐下,猶豫許久,終于開了口。
“你不要覺得我@隆!彼醞計痰妫 粕訓 擁潰 熬醯 碌幕熬筒灰 怠!br />
他一頓,厚着臉皮繼續道,“你與王爺究竟是怎麽回事,在阜寧時還願意為他擋箭,怎麽回了汴京倒是生了矛盾。”
雲裳複雜地看他一眼,低頭不言。
他覺得有戲,又接着道,“我跟了王爺有十年,他是什麽冷情的性子,我很清楚。你可以惱他隐瞞你在先,卻不能否認他是喜愛你至極。”
世間本有許多事便是說不清楚的,所以在理智解決不了的事情面前,何不随性而為,由着自己心中所願得那般。
“如今,與其說是你覺得淮秀院中的閻護院不再,還不如說是你給自己纏下一個心結,下意識你不願意去接受王爺。”
所以,他對她好,她笑着應下,他對她稍有不好,她便發作,陰晴不定,讓人無法琢磨。這一切的根源,是她沒有将他放進心裏,所以拒絕去理解、包容、交流。
雲裳手微頓,竟也無法反駁。
“你們讓我緩緩,我知道該如何做。”她不需要每個人都去教她該如何做,她只是心裏難受,難受她不能親自看着雲依與鳳蒼步步堕入深淵。
重生一世,那是她的執念,甚至想過用一輩子去做地一件事,如今卻不得不半途停手。
所以她要緩緩,緩得她能平複下心裏的不甘。
羽公子點點頭,臨出門忍不住回頭道,“我想你好,所以不會害你,相信我。”
讓她與王爺和好如初,是他能想到的對她最好的方法。王爺的性子,是不容忍有背叛與反抗存在的,他常常在擔憂,若是她真有哪一日觸了王爺的底線,該是何等令人膽戰心驚的事。
好在,王爺對她,格外寬容一些,
雲裳依舊低頭,只是淡淡應了句,“我知道。”
地熱燒得好,爐子也是暖烘烘的,昨夜又下了場大雪,路上的青磚已被掩蓋,她手輕輕撫着膝蓋處的污漬,不知再想些什麽。
許久,直至緋月過來詢問吃什麽,雲裳從怔神中回過來,她又看了眼膝蓋,才問道,“王爺在哪?”
緋月一喜,可憐道,“王爺還在書房中呢,這一日也沒吃些什麽東西。”
“嗯。”雲裳點點頭,“那就裝在食盒中,我給他送去。”
緋月笑着應下,兩腮飛着粉嫩的紅,不大會兒時間拎着食盒回來,兩腮的粉紅被吹成醉人的深紅。
雲裳接過食盒,背後緋月灼人的目光有些燙人,似乎,她要去做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加快了腳步,雪地濕滑,極易摔倒,又放緩了腳步。
主院離書房很近,雲裳并未用多少時間,到了門口,卻覺舉起的手有千斤重,怎麽也敲不下去。
屋外的風雪吹着刺人,雲裳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咬牙,在門上敲了三下。
不多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兩人相對而立,不到三尺的距離,能将對方打量的清清楚楚。
他面色也不怎好,單手負在背後,發絲有些淩亂,與他極其不符,而衣裳是嶄新的,沒有受過雨雪,幹淨而平滑。
雲裳突然覺得,認真是一件極累的事。
所以她淡淡一笑,将繁雜的往事笑過,問他,“疼麽?”
他也笑,笑得弧度很小,小氣的只勾了一個唇角,搖搖頭,“不疼。”
“我給你帶了膳食。”她提起手中的食盒向他示意,笑得眉眼彎彎,這一次,是真正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