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然妖怪娘子
“鬧鬼了，鬧鬼了。”
江家今早格外熱鬧。
昨日夜裏，江家發生鬧鬼的事，聽說有個侍女經過我放嫁衣的那件屋子時，那身嫁衣竟然自己動了，和那紅蓋頭一起。
侍女被吓到之後，就開始說胡話。
我記得和顧堯離開的時候，明明已經将衣服放好了。
“小黑，你後來動過嗎？”
小黑沉悶悶瞅着我∶“小漂亮都不在，我拿那東西做什麽？”
小黑這意思是它也想跟顧堯成親？
“你離我姚姚遠點兒。”
這情況還能是人為嗎？那這人也太厲害了，若不是人為，那這或神或鬼的東西也太大意了，竟然把人給吓到了。
可是神仙怎會稀罕凡人之物，明明他們被人羨慕不已，就像江斂的教書先生，早已看淡芸芸衆生，教書育人只為求得天下人安寧喜樂。
難不成是妖鬼，可妖鬼的喜好與凡人大不相同，喜歡變作人的是少數，大多數妖鬼是人獸相結合的形态，尤其喜歡炫耀自己的獸耳，捂都捂不住，如果是他們肯定不願意披着蓋頭這種東西，就是披上了也要特意把耳朵露出來。
耳朵這麽明顯的東西，侍女看見了肯定會說的。
她們現在都覺得這身衣裳邪門，可離我和顧堯成親已經沒有幾日了，再趕制一套也來不及了。
“江家那麽多年都沒鬧過鬼，怕是誰帶了不幹淨的東西進來。”
他們紛紛用怪異的目光望着我和顧堯。
不知怎的，裴姚原本要嫁給一個老頭的事兒也漸漸在江家傳開了。
這事兒只有我知道，他們究竟從何得知的，還說得添油加醋。
有人的版本甚至到了裴姚已經嫁出去了，把老頭子克死了，她害怕才逃了。
楚母因為這事兒特意找到我。
“斂兒，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告訴楚母這些人說得都是假話，裴姚從未騙過我，也沒害過任何人。
“母親相信你。”
楚母當即把那些多嘴的人召集到了一起，“到底是誰告訴你們這些的？”
那些人說外頭說書的先生說的。
“她本是一個低賤的庶女，沒人曉得她做的荒唐事，再過不久她還要飛上枝頭做鳳凰，這世道真是沒天理唉！”
我一到街上去，就聽到那說書的先生這樣說。
“你們說是不是沒天理？”
湊熱鬧的人紛紛響應他，“沒天理。”
“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誰啊，誰啊？”
“江家大公子，江斂，過幾日要娶的那位新娘。”
我實在氣急了，掄起拳頭就往說書的臉上揍，這陣仗把一旁湊熱鬧的人吓得四處跑。
小黑也在一旁對着他拳打腳踢，邊踹還邊罵∶“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我說這位小爺，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
“誰告訴你我娘子把人害死了，謝家不肯出聘禮，害她弟弟成不了親？又是誰告訴你我娘子是個妖怪？好好的一張嘴天天就知道胡說八道，那麽好的口才不好好講故事，你給我造謠。我真想拿根針把你這嘴縫起來。”
說書的連忙捂起嘴，驚恐看着我∶“你就是江斂？”
“我是妖怪，專吃你這種沒心肝的壞人。”
小黑将自己設置成所有人可見，沖着男子哇了一聲，嘴巴張得老大，大得可以吞下幾個人的腦袋。
說書的見到那張血盆大口差點兒吓暈過去，連連往地上蹲。
“你……你別吃我，我就是個說書的，拿人錢辦人事，你要找就去找他們，都是他們叫我這麽說的。”
“誰要吃你，惡心。”小黑立即變得乖乖的。
“誰讓你這麽說的？”
“就一個個子瘦高瘦高有些白淨的少年，和一個卷毛，捆了幾個辮子，披了件貂皮，手臂有花紋的健碩男子，那壯漢比你還高半個頭。聽他倆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想來是謝家人了，他們竟然為了抓裴姚來到這種地方。
“原本我是要找你算賬的，看在你也是為生活所迫，這藥你拿着，改日就在這個地方，把我娘子的事重新講，就說那謝老漢，荒淫無度，七老八十還想要小姑娘給他做妾，老天實在看不過，才把他收了。另外我娘子在她家是如何被苛待的，給我好好說，說得越慘越好，就這樣他們還想把我娘子賣了換自己的聘禮。還有我娘子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她本來就是。”
說書的接過我的銀票和藥，連忙向我叩謝，“多謝江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一定好好說，再不說那不真的話，望江公子和裴姑娘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他們若是再敢來找你，你就到大街上報我江斂的名字。”
雍州的父母官是江斂的三姐夫，街道上巡視的人很多，他們肯定是漏了橋洞這個陰暗的地方，才讓這麽離譜的造謠能夠四處傳播，還傳進我耳朵裏。
那些謠言四處傳播以後，江家人紛紛避着裴姚，連招呼都不敢跟她打一聲。送飯時也是急匆匆送了來，急匆匆就走了，往日她們都會陪裴姚唠會兒嗑的。
沒別的人同他說話，顧堯就只能陪着我。
幸好嬷嬷和楚母是願意相信裴姚的。
他們把裴姚想得神乎其神之後，連嫁衣的事兒也同她聯系在一起，說那日吓了人的是成了精的裴姚。
夜裏，一道尖銳的叫聲把我吓醒了。
屋外火把衆多，好像出了什麽事，我讓小黑守着顧堯，自己起身出去看看。
江家死人了！
有人去打水的時候發現水井邊趴着一個人，腦袋往井裏探，以為他要跳井，連忙把人往地上拖，結果放到地上的時候發現人已經死了。
江家以前從未出過這種事。
小黑給了我一些道具，我連忙将屍體查看一番，那是一具沒有臉的屍體，且屍體發冷發白，像是被吸盡了血。
小黑怎麽出來了？我這才反應過來，不是讓它守着顧堯嗎？
小黑說是顧堯執意要出來的。
“江家有妖怪！”她們紛紛這樣說，而後把目光望向姍姍來遲的顧堯，顧堯走近時，一個個的還有退半步的動作。
“休要胡說，他應當是被什麽動物咬了，江家最近可出現過什麽奇怪的動物？”
“不知怎的，江家有段時間老出現蛇，挂在那屋檐上，吓着不少人。”
蛇？怎麽又是蛇？蛇也算得上是有靈性的動物，怎麽會動不動就咬人，還把人給咬死了。
說到底這裏是游戲世界，死得是npc，否則在早有危險預警時，就該有一群人出現了。
盡管我讓大家注意保護自己，盡量不要單獨走，早些休息，可江家依舊死了人。
大家越發惶恐，害怕某天這樣的事就輪到自己了。
這些死者均為男性，都是江家的長工，大家基本都認識。
江家出了這樣的事，不能給出一個交代，任何活動都不能再進行了，我和顧堯的婚事于是推遲了。
夜裏，我撞見有人在燒紙錢，模樣極其鬼鬼祟祟，走近一看，發現是江家的一個長工。
“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他嘴裏不停哆嗦着。
我剛想問問是他怎麽回事兒時，他立即害怕地跪到地上，或是以為我就是那殺手。
“姑奶奶饒命啊！”
“老全，你向誰求饒呢？”
“少……少爺。”
發現是我，老全直起身來。
我問他怎麽回事兒，他又不肯告訴我。
結果，第二天老全死了。
和之前那人一樣，無臉，被吸盡了血。
這些長工死了，楚母就派人給他們家裏送點兒錢，把他們在江家的東西都清出去，一些留給家裏人做個念想，一些給他們燒過去。
清晨碰到婵兒把東西抱出去，東西落到地上，她沒有立即撿起來，而是對長工的東西踹了踹。
我走近她的時候，她才連忙把東西撿起來，若無其事地稱了我一聲“少爺。”
“婵兒，這老全……是個什麽人？”
她剛剛的舉動顯然對老全是有些厭倦的。
“可讨厭了，仗着自己年紀大，就欺負人，好多侍女都被這不要臉的老東西占過便宜。”
她以前被老全摸過手，即便這會兒他死了，她對他的東西仍舊嫌惡。
我忽的想起那時的月盈姑娘。
“江家沒人管嗎？”
“大家都是來做工的，他輩分高，随口說一句做得不好就把人趕出去了，何況，女兒家身上沾點兒污沫子日後嫁人也不好嫁，哪個敢說？可不得咬碎了牙往嘴裏咽。”
婵兒還告訴我其他幾個長工都有類似的經歷。
江家竟然讓這些人給搞成這樣，真是可惡。
這樣一看，這殺手想必是來報仇的。
由于死的都是男子，江家其他的家丁也不知道被誰煽動了，硬說殺人的是妖怪，而這妖怪是我娘子。
“少爺，你若依舊留着她，某天你也會被她殺掉的。”
他們要我趕走裴姚，甚至說出他們要活命，要把她燒死這種話來。
果然人沒了腦子容易做出惡心人的事來，這游戲是懂怎麽惹玩家生氣的。
顧堯在我身後怯怕地看着他們。
“誰要燒死她？”
我點起一個火把，質問這群人。
“你，你，還是你……”
“我江斂今日把話撂這兒了，誰動她就是動我。”
這些人聽了我的話紛紛四散開去。
他們表面上被我震懾住了，私下裏卻傳言我已經被裴姚鬼迷了心竅，甚至有的人還說我已經換了芯兒，江斂外出求學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是取代他回到江家的妖怪，我和裴姚是一夥的，我倆都是妖，為的是一起霸占江家的財産，讓江家敗落。
這些天我聽了各種離譜到家的傳言，若不是楚母發了話，讓他們不可再議論此事，我真的顯些被他們氣吐血。
那幾個長工死了後，江家就沒再接着死人了。
江家得了一段時間的安寧，趁此機會，我将此事的緣由告訴他們，把幾位長工在江家曾做過的事全數說了出來。
他們大多數人對長工的惡劣行徑都是知曉的，絕大多數家丁都被這些長工欺負過，只是他們忍了，有的人忍着忍着變成了長工的同類人，有的人忍着忍着變成衆欺，要永遠卑微着姿态，還有的忍不了的被趕出了江家。
經過此事，我将江家的招工重新安排了一下，以期杜絕類似事件的發生。
男子要約束自己的言行，女子要敢于抗争，這樣，江家日後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至于誰殺了他們，我還是無從知曉，楚母就将我那仙緣好有慧根被仙門收去做徒弟的六姐——江辰兒請了回來，六姐帶了仙門的法寶，她的法寶明确提示裴姚不是妖怪，其他人對顧堯的敵意才少了些，她還給江家做了法，可保江家安寧。
江斂幾個姐姐都很厲害，導致江斂顯得很一般。
“江小七，你娶媳婦兒了？”
江辰兒因為要修仙根本無暇這些事情，現在發現連弟弟江斂都要成親了，心裏或許覺得不平衡。
六姐這次回來幫了我大忙，所以她這次下山要什麽東西我都盡量為她準備。
某天，她突然牽起我的衣袖聞了聞，聞完後立即變得激動不已。
“江小七，你身上有我師父的氣味。”
先生送了江斂墨，江斂時常寫字故而身上沾了墨香。
先生竟是六姐的師父？
江辰兒得知先生在何處後，當即就飛走了，還是當着江家衆人的面。他們這才發現之前見的那些根本不叫事，總算相信裴姚是普通人了。
江斂和裴姚的婚事總算定下日期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