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無聲第208章舊情難忘
南宮浩再次沉默了，幾月他等得，可是幾十年讓他如何等呢？但又是用不着幾十年也用不着十幾年，只需再過幾年他便是大人了，他可以自己回到北漠，不管到時以怎樣的身份活着，也好過在南隋當一個異類。
夜深人靜，雲裳趕着南宮浩回去睡覺，晚歸的人也已經睡下，獨留皇宮之中一室，燈火通明。
沉香爐渺渺冒出九轉輪回的青煙，書案前一人執筆，手腕轉動行雲流水在紙上寫下剛毅的字跡，書案前站着一人，半彎着腰，不卑不亢。
案前的寫滿一張紙，擱筆，雙手垂下，微微顫抖。
“她回來了？”
“嗯。”
“住在你府上？”
“嗯。”
“那便好，便好。”
鳳蒼裹着寬敞的披風走到窗前，文能潑墨揮毫，武能征戰沙場的人，此刻卻冷然一身凄涼。
無人知道他為何會變成這幅模樣，只隐約覺得不知從哪一日起，他變化頗大，他從前也是勵精圖治，汲汲一生為國為民，但朝中許多事他處理起來仍是棘手，常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似乎就在一夜之間，他變了，雷霆手段愈發慎人，朝中之事似乎已然掌握熟悉，處理政事的方式也大有改變，他不像是新的君主，反倒像是看過了江山起轉沉浮的老者，手段雖是辛辣，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他擴充軍隊，用一年時間打造了南隋史上最為強悍的軍隊，随後一舉攻打東齊，雖止步于盛京城門在乃一大憾事，但無人否定他的雄韬偉略。
如今，這赫赫英明地君王，在聽到她的名字後，卻失态如此。
顧将軍心下有些後悔，他或許不該将此事說出，于他無利，于雲裳無利，于皇上更是無利。
可偏偏他鬼使神差地說了，以至于落入現在不尴不尬的場景。
在他後悔着自己不該透露雲裳行蹤之時，臨窗而望的君王突然說道，“過兩日休沐，讓雲撤回去府上，也不要向她提起朕。。”
顧将軍猶豫半會兒，應了聲遵命，但心下仍舊是奇怪，雲撤入了軍，又恰逢大戰後，哪有休沐的時間，但皇上說了放，那就必須放。至于他口中的那個她是誰，顧将軍想了想，腦中自然浮現了雲裳的身影。
兩者再一相聯系，又明白了大半，皇上體恤雲裳思親之情，因此以權謀私，做了人情，卻又不想讓人知道。
夜間回了府，顧将軍将此事與朝晖夫人說了聽，朝晖夫人以前是個粗神經的，但拜幾年後院那些時不時就作妖的姨娘妾室所賜，男女之事她懂得比以往要多上許多。
今皇與雲裳是什麽關系，那是鐵铮铮的前夫妻關系，但現在一個為他人之妻，一個為南隋之皇，兩相隔了是十萬八千裏的距離，今皇與雲裳縱使奇人，卻不是神人，他們不能一個筋鬥雲翻過這十萬八千裏的阻礙，是以只能各自安好。
然而皇上顯然是放不下雲裳，他又明了他們之間的不可能，所以他寧願默默地對她好，而不是莽撞地去打擾。
朝晖夫人分析得頭頭是道，顧将軍深以為然，皇上可不就是求而不得而抑郁寡歡麽。
是以次日，顧将軍暗戳戳地跑去問雲裳了，“雲姑娘，這孩子是你……”
他目光在寧樂身上打了好幾個轉，試圖找處她與雲裳不想象的地方來。
雲裳涼涼回他一句，“親生的。”
顧将軍幹幹大笑，“當然，當然不是撿來的。”
“那您與北漠攝政王……”他不死心，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雲裳懷疑地在他臉上掃視許久，他今日是腦子撞牆了還是什麽，大清早逮着她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看他這模樣，似乎很不想她與南宮冥有所牽連，雲裳像個想，随後釋然，替他找了個理由。
她雖然救了他的命，但南宮冥害他們無功而返。
是以她緩和了語氣，告訴他一個不争的事實，“他現如今是北漠之皇，而我，與他是拜了堂的夫妻關系。”
顧将軍垂頭，頗為喪氣，卻想人世間多少恩愛有情人，便是無奈于世事作弄，是以一別兩生。
今上對不起雲裳在先，如今縱使後悔，怕也是挽不回東流之水。
他放棄為今皇與雲裳再找和好的可能性，因為這是異想天開，他從廣袖中拿出一張請帖道，“這是夫人委托我交于你的，宮裏小太子生辰，宴請了衆人共享盛宴。”
請帖做得精致華美，小皇帝兩歲的生辰宴，大張旗鼓看得出其受重視程度。雲裳捏着薄薄的請帖，嘴角輕笑，“這可真是一樁喜事，小太子，兩歲了呢。”
她語氣怪異，顧将軍又說不出到底哪兒怪異，只能嘿嘿一笑急忙蹿走。
雲裳将請帖遞給一旁的丫鬟，攏了攏額邊的碎發，往東面一屋走去。吱呀一聲推開門，雲裳眼也不擡地向前走去，到了圓桌旁坐下，開口淡淡道，“醒了就起來吧，這是在別人府上，成日躺在床上也不像話。”
……琴寶心道，你若是不給我下藥，我能在床上躺着不下來。
但雲裳此時來必然是把握好了時間，琴寶試着動動手，伸伸腿，雖然仍舊酸軟，但好歹能動彈了。
她緩緩坐起身來，腰背數日未曾使勁，此刻酥麻酸爽的感覺霎時噴湧而上，臉上神情一僵，咬牙暗恨。
雲裳隔着丈把遠的距離，清楚地看見她臉上表情的抽動，她淡淡然瞧着，似乎眼看她怎麽挪出一朵花來。
琴寶本就動作緩慢，被她一雙眼亮晶晶地盯着，瞬時緩慢中帶了僵硬，就連蒼白的膚色也紅潤起來。
雲裳當然不會認為這抹紅潤是健康的象征，猜測多半是她氣急攻心，血氣上湧，如此不好，甚是不好啊。
“琴寶，若不我還是讓人送你回北漠好了，你畢竟是姑娘家，經不起折騰。”雲裳發了善心，很是真誠地建議道，琴寶抽抽嘴角，你要讓我回北漠怎麽不早點讓我回，如今弄成這幅鬼樣子，她才不回去丢人現眼。
她無視了雲裳的話，想了想她是主子，又不敢放肆，所以撇撇嘴，憋屈地回道，“屬下願意一心一意保護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