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無聲第211章胸口碎大石
紅木窗外傳來寧樂稚嫩的笑聲，透過層層疊疊的深綠的葉，繞過雕花石柱從窗口靈巧地鑽進來，因着動耳的笑聲，雲裳掀唇輕笑，似乎将所有的柔情都交付給她。
雲撤神色微沉，突覺懷中的圖紙也不是那般熱心，就像是他們與長姐之間一般，很久沒有熱乎過。
他與雲裳一道出了屋裏，院外是南宮浩做鬼臉逗寧樂笑，他臉肉多，一做起那些稀奇古怪的動作，鼻子眼楮都擠在了肉堆裏，什麽也看不見，只剩下白花花的肉。雲撤唇角勾起，尚顯稚氣的眼露出算不上真心的笑，他想，那人做的鬼臉确實醜得可笑。
南宮浩絲毫不覺得自己醜，他扯開兩扇耳朵，鼻子眼楮嘴巴皺成一團，鼻腔震動，對着發出一陣又一陣的豬哼哼聲。
寧樂知道那發出怪聲的人是在與她玩耍，也不覺害怕，興奮揮舞着小手，露出軟軟的乳牙，笑聲也是軟軟的惹人疼愛。
多可愛的孩子啊，像個寶貝似的。
南宮浩不顧形象，想起以前宮人哄他笑時花樣百出，他至今還記得些，尤其是胸口碎大石，那真是讓人開眼。
想想自己身嬌肉貴的，南宮浩不覺得自己能胸口碎大石，不過……轉眼看見雲裳與雲撤兩人出現在院中，南宮浩腦瓜子一動，下一刻已經向雲裳跑去。
“嬸嬸，我要吃豆腐，就現在。”大石不行，那就用軟豆腐，這也未嘗不可。
雲裳揮揮手，穿着灰衣的婦人笑笑，轉身向廚房走去，再回來時，手上捧着一碗白豆腐，用青花瓷的大碗裝着。
“吃吧。”雲裳眼稍向下斜，不相信他真是要吃，她太了解南宮浩了，小胖子年紀不大，想法可多得不得了，如今不知又是想出了什麽鬼點子。
小胖子嘿嘿一笑，接過婦人手中的碗，轉身就跑到雲淑面前。
“淑姐姐，我給你看一個神奇的東西。”他壓低了聲量，腦袋緊貼着雲淑，像是在講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
“哦，什麽東西。”雲淑神情淡淡，對神奇的東西并不感興趣。
“你看我，你快看着我。”南宮浩稍稍離遠，面對雲淑，想了想又轉了和身，側對着雲淑和寧樂，兩個誰也不偏頗。
雲淑教養好，少有不賞臉的時候，她微微擡頭望向不遠處的少年，手端白豆腐，青衣束冠，張揚地笑着。
他要給她看什麽呢？雲淑的視線在那碗白豆腐上滞留了一會兒，直覺與那有關。
出雲淑外，衆人也紛紛看向南宮浩，眼裏或多或少含着包容的笑意。
——他把裝着白豆腐青花瓷碗放在了椅子上，嚓——扯衣服的動作有些急促，撕出了一道裂口，白花花的胸膛露了出來，雲裳看出了南宮浩的意圖，心想不好，卻來不及阻止。
下一瞬，只聽啪一聲，他彎身托起豆腐就往胸前砸，白色的豆渣四處飛濺，看的人目瞪口呆。
“你——”雲淑真的覺得神奇，居然會有人傻得把豆腐往胸上拍。
南宮浩那個自豪啊，小臉揚起，得意地拍着手，“小意思小意思，不過是胸口碎大石而已。”
胸口碎豆腐，是小意思的事，但能做出這事來的人就不是一般的人，雲淑自今日起明白了，這不僅是個胖子，還是個不正常的胖子。
她默默後退幾步，決定遠離一切不正常的人或物。
南宮浩不高興，向前還準備纏着雲淑，身後及時傳來雲裳的聲音。
“南宮浩。”她一般用這種嚴肅的語氣喊他時，都是他做錯了一些事，南宮浩無奈轉身，滿臉的不情願，“嬸嬸，我在呢。”
“今日去羽公子那兒了麽？”雲裳走到他身前，牽起他的手，不等他回答就将人往羽公子院裏帶，一邊想身後的人囑咐道，“看着會寧樂，我馬上就回。”
羽公子能文善武，又因南宮浩身份特殊，雲裳并沒有讓他上私塾，而是讓他跟着羽公子學習。南宮浩除了南宮冥誰也不怕，就算羽公子也有壓不住他的時候，但好歹他還能聽雲裳幾句話，多是在雲裳的要求下，勉強跟着羽公子學習。
一邊往羽公子那走，雲裳一邊替他整理衣裳，撿着那些衣縫間的豆渣，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和你說過許多遍，再是喜歡的東西也要慢慢來，還有大智若愚，是若愚，沒讓你真去犯蠢。”她拍拍他的衣領，又是一個可愛的胖小子。
南宮浩嘟囔着嘴，連聲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沒耐心極了。
雲裳一掌拍在他的頭上，笑罵道，“混不吝的。”
沒走幾步他們就到了羽公子的院子，羽公子的院子離得他們不遠，既可以避嫌，又方便走動。雲裳将南宮浩扔給他，猶豫了會還是說道，“他年紀不小，已經十二歲了，讓他多吃吃苦，早日瘦些。”
其實不用她說，南宮浩心裏也有主意，他十二了，不小了，快到成家的年紀了，該瘦下來了，若不然誰願意嫁給他呢。
南宮浩心裏有自己的小九九，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什麽事可以不做，什麽事不得不做，他都清楚得很。
他或許單純，但絕對不蠢，論謀劃心機，就算比之大他三歲的雲撤，也不遑多讓。他在皇宮中久居雖不知世事，對于人心，卻早有領會。
羽公子笑着應下，撫着柄折扇，在屋前笑道，“他自己明白，你無需太過憂心。”
雲裳又囑咐了幾句，才轉身離開回到院裏，雲淑與雲撤正圍在睡籃子前與寧樂逗趣。他們身量不矮，就算是雲淑也與她差不多一邊高了，更別說已經高出她大半個頭的雲撤。.
她對他們是愧疚的，這幾年來，她少有盡到長姐的職責，自秦姨娘去世後，他們與她愈來愈遠了。
午時，寧樂睡着了，飯桌上只有他們三人。
雲撤憋着地那股氣還在，臉繃得緊緊，不願意搭理人，雲裳握了握手中的黑木筷子，驀地一松，夾住的筍片掉落在盤中。
他最愛吃的就是筍了，雲裳一直記得，從前家中沒錢時，他們就愛上山找點野菜充饑。那時他們常去的山上還有一片竹林，林中每逢時節都會長出筍，在竹筍快小手臂長時取下最好，那時的口感鮮嫩，筍肉充足。
但這種記得并不能給他半點補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