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統一天下
安盛山莊中的燭火亮了整整一月。
洞口外是宿海,宿海邊的漁民停止捕撈魚蝦,而是在重金的誘惑下,紛紛打撈起落海的人。
官府下了文書,打撈起的人無論死活,交給官府,皆有重賞。
不過三日的時間,官府門前已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具屍體,男女老少皆有,不過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隐隐還散發着惡臭。
屍體曝露在大庭廣衆之下,指指點點的人頗多,都啧啧稱奇。落入宿海中的人漁民們就沒想過要去打撈,大家心照不宣的都知曉那是沒了活路。
可誰知竟然是留有這樣的機會,發了一筆橫財。
雖官府門前的屍體不少,但宿海邊的捕撈也一直未曾結束。
每隔三五時辰,就有官差拉着屍體過來,供府門前一面容憔悴的男子查看。
但日複一日,潮漲潮落,都未曾找到他要的人。
一月後,海中再撈不出屍體,男子無奈離去。
夜色中,男子快馬加鞭來到營帳前,風塵仆仆地下了馬,一句匆匆在帳門前卻停住了腳。
身後的夜空沉寂,在天地一色的滄桑中,他醞釀許久,于靜谧中發出沙啞的嗓音,〞皇上……〞
營帳中燭火微明,帳中咳嗽幾聲,〞人呢?〞
陳忠在馬上出了一身的熱汗,此刻涼風吹過冷得哆嗦。
他躬身拱手,〞屬下無能。〞
〞找。〞
〞屬下無能!〞陳忠倏地跪下,面部緊繃。
帳中詭異的安靜沒有一點動靜,陳忠一顆心懸吊着,在寂靜中随着帳中巨大的響聲突地一聲碎落。
“去找!給朕去找!”他一手揮落桌上的器皿,怒聲大喊道。
帳中的動靜驚吓了一堆人,紛紛圍到帳門前,陳忠揮揮手讓他們離開,壯着膽子掀簾進入。
他瞥了眼帳中的狼狽和桌前醉醺醺的男人,低聲勸道,“皇上,您還有寧樂公主。”
雲夫人或許是沒有那個福分,但她留下了寧樂,讓寧樂替她繼續陪伴着皇上。陳忠也只能寄希望于寧樂,希望她能讓皇上從雲夫人逝世的傷痛中走出。
果不然,南宮冥聽見寧樂二字,沒有焦距的眼楮漸漸清醒,他微眯着眼,寧樂二字在他齒間來回念着。
“寧樂,寧樂……”他的眼楮由清醒漸紅,他擡頭壓抑住眼底的狂躁,不解問道,“為何她連寧樂也能舍下?”
陳忠無法回答,在不知事情的人看來,雲夫人哪是跳崖自殺,分明是被皇上逼下懸崖,不得不跳。
他倒覺得,如今這般也算不得是件壞事。若不然雲夫人尚在,皇上又該如何面對她?雲夫人性子倔強,能表面屈服于皇上,心底也打着千百個主意要反抗呢。
而他們之間,已不僅是兩人之間的恩怨,更難解決的是橫亘在兩人中間的滅國之仇。
陳忠不知道他們能如何走下去,所以天各一方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可惜啊,可惜了跟着喪命的簡讓。
陳忠不答,他又舉起酒壺,行屍走肉般喝起酒來。
“你說,是不是朕錯了?”他半倚在床欄邊上,喃喃自語道。
陳忠虧得耳力好,才聽清了他的話。不過就算一字不漏的聽清了,他想了許久也無法回答。
是否錯了呢?陳忠只得這樣說道,“皇上于大局,無錯,于北漠無錯。天下之事,戰争總是難以避免的,就算今日我們不公道南隋,明日南隋的鐵騎也得踏上我們北漠的地盤。所以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您無錯。”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也不知南宮冥聽進去多少,他黑長睫毛的輕緩閃動,聽完才緩緩睜開眼。
“你們都覺朕無錯,朕也不覺朕有錯,可她為何不能理解,要用這麽決絕的方式……”他疼得發恨,眸色血紅,早已不像個正常人。
陳忠就是個大老粗,平日裏說不出半句煽情的話,見着誰哭天抹淚的也是嫌棄得不行。
可此時,在他面前,是他最不能想象的一直尊重崇拜的人,卻紅了眼。
他煩躁地別開眼,心理堵得難受。
嘴上幹幹地安慰道,“皇上,忘了她吧,您還有寧樂公主,還有天下江山。”
南宮冥毫無反應,閉眼飲下壺中的酒,透明的酒水留進密密麻麻的青胡茬中。
直至黑木桌上,毛毯之上,到處散落的酒壺已經堵得人無處下腳,他才眉頭緊蹙,昏昏沉沉阖眼睡去。
陳忠不敢走遠,他扶着南宮冥到床榻躺下,便守在帳門處,不讓人打攪。
待南宮冥再醒來,卻是變了。
“西戎還有幾日可攻下?”
“五日。”陳忠愣了會,連忙回道。
他俊眉微蹙,“三日。”
“是!”
陳忠領了命,率北漠将士幾萬人,徹夜血殺,終于在三日之內攻下西戎。
在東齊降,南隋敗後,西戎繼而被攻下。
自此,天下統一,東齊、南隋、西戎并入北漠。北漠格局大變,設四京三十六布政司,司下為縣,府由縣管。為統天下,更頒布了車同軌,人同文的令法。
其中四京分別為東直隸,南直隸,西直隸,直隸城為盛京,燕京,塔木城。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燕京城設了兩巡撫,一總理漕運,一總理糧儲。而管理糧儲的不是什麽北漠的忠臣義士,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前南隋的顧大将軍。
顧将軍初始頗有寧餓死不折腰的正氣,不過一看滿院的老幼婦孺,只能無奈接受。
而燕京城中,也少有人知道,顧巡撫的府上,無緣無故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
天下大統,南宮冥率領衆将士班師回朝,城門處百姓夾道歡迎,百官于宮門處列隊跪迎,齊聲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震天,震耳欲聾。而馬上最為顯眼的那人,卻淡淡地揮揮手,臉上毫無笑意,甚至嚴肅得怖人。
他縱身下馬,一襲紫金色華服的女子緩緩走近,狂喜,賀道,“恭喜皇上成就了一統天下的壯舉,恭喜班師回朝。”
他淡漠地嗯了聲,擡眼看向別處。
明黃的禦辇已經等在宮門處,呼聲停下後,衆人被那一身黑色戰袍的男人周身死亡的氣息所攝住,一時萬籁俱寂,鴉雀無聲。
而此時,普天同靜中,衆人只見禦辇中伸出一只白嫩的小肉手,接着,邁出一條肉腿。
然後,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他們至高無上的皇,冰冷的臉露出一抹笑意,一把上前抱住那幼童,朗聲大笑。
笑聲在後來詭異的愈發凄厲,衆人低下頭不敢看,但多年後,仍然有人問,“皇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