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進京選秀
三年後,今上後宮緊缺,百官聯名上奏,是以天下大選。
汴京順天府,李家村,一簡樸的小院中。
清秀的女子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哭天抹淚地擦着眼楮,粉嫩的臉頰挂着幾道淚痕。
她一根青蔥似的手指着頭頂上的男人,撕心裂肺地控訴着。
“大哥若是知道你這麽對我,半夜裏也要從棺材中爬出來找你!”
“我待你不好?!”頭頂上的男人氣得鼻孔冒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縮縮脖子,睫毛撲閃,有些底氣不足,“好,也不好。”
簡讓冷哼一聲,氣得別過了臉。
他冷靜半晌,又冷冷說道,“反正你也覺得我待你不好,這次大選你更得去。”
“不去。”女子哼哼道,眼裏委屈地冒出水光。
簡讓一瞧她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他不怕她鬼哭狼嚎的大陣仗,就怕她小心翼翼委屈吧啦的樣子。
他無奈嘆聲氣,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乖乖聽話,去了我們就有銀子,有了銀子就能給大哥換更好的棺材。”
女子口中的大哥死了有兩年多了,那時他們家窮,買不起像樣的棺材,便低價買了個棺材鋪不要的。
後來手中的銀兩漸多,她沒想着吃穿,而是一心想着給死去的大哥換個好點的棺材。
簡讓曾問她為何如此,她那時對着鏡子正小心翼翼地抿着唇脂,一不小心就花了整張臉。
為何呢?她說,“我總覺得便宜的棺材,配不上大哥。”
簡讓無奈,是以三年來,陸陸續續換了有七八具棺材。而他們做的事情也只有兩件,一掙錢買棺材,二才是養傷。
女子一聽買棺材,眼楮咻的一亮,複又黯淡。
“可你總說我傻,我真的能掙到銀子嗎?”
簡讓手一頓,目光有些閃躲,“你不傻,當初和你說這樣的話,是我的錯。”
她得意一笑,也覺得自己不傻,她比起常人來,只是記不清以前的事情罷了。
“那以後你不準叫我傻子!”
“好,那你得去參加選秀。”
女子想了想,目露猶豫。她不想去參加什麽弄不清楚的選秀,但又想要替大哥換棺材,而且還不用再被人喊傻子。
她權衡了許久,戳着地上的螞蟻答應,“我去,但你得陪着我。”
簡讓一聽,蹭的起身跑進屋中,再出來時,手上已經拎着簡單的包袱。
“走吧。”他牽起在地上玩螞蟻的女子。
“去哪兒啊?”她一邊問一邊将手上的泥土不動聲色地往他身上抹去。
簡讓淡淡地瞥了眼她不規矩的手,淡淡開腔,“汴京。”
“汴京有什麽?”馬車中,她趴在木窗邊,眼裏略過各種各樣的風景。
簡讓撫額,都入了燕京城,也不知道她哪兒還來的這麽多話。
“你看到的是什麽,汴京城中就有什麽。”
她點點頭,盯着店鋪開開合合的門探出腦袋,簡讓一把将她按會,語氣嚴肅,“坐好。”
她撇撇嘴,不高興地用後腦勺背對他,簡讓無奈,唇角露出不自知的笑。
她生了一小會兒的氣,又耐不住,猶豫了會兒,揚着下巴問道,“那我看不到有什麽呢?”
看不到的,那就多了去了。
簡讓拍拍她的腦袋,引來話題,“你覺得當今皇上如何?”
她搖搖頭,撿了個橘子捧在手中,慢慢地剝開橘色的皮,露出飽滿的橘肉。
“沒有它好。”她指着橘子,眼裏露出涼意。
簡讓對這種神情早就習以為常,她不鬧不笑時,就是這般模樣,又或者說,就是原來那般模樣。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橘子,骨節分明的大手取了一半塞進嘴裏,幾口咽進去不出意外的對上她控訴的目光。
他無所謂地擦擦嘴,問道,“為何沒它好?這橘子是便宜物,吃多還易上火,我記得你不怎麽愛吃?”
她默認她不愛吃的事實,但依舊堅定地認為當今受萬人朝拜的皇上不夠好。
“聽說他手段殘忍,性情暴戾。”她掰了瓣橘肉放進嘴裏,吸了滿口酸甜的汁。
比起當今皇上,不愛吃的東西也成了人間美味。
簡讓搖搖頭,試圖擺正她的誤會,“三年來天下太平,如何能說皇上暴戾殘忍呢?”
女子放下手中的橘肉,用一臉你當我是傻子的懷疑表情看他,“天下統一,戰争要從哪兒來?”
簡讓一噎,沒想到她懂得還挺多。
他想了想,又說道,“天下太平也是他的厲害之處,要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而北漠能一直繁榮昌盛,何嘗不是托了皇上的賢明?”
“他在朝上打死過老臣,在朝下鞭笞過宮女……”她淡淡說着三年來聽聞過的傳言,最後看向他,神情認真,“還逼死他的發妻。”
簡讓一驚,慌忙問道,“你聽誰說的!”
自天下統一後,誰還敢替那個人,就算百姓再是嘴碎,也知道不能說,她又是從何處聽來?
相對于他的驚慌,女子倒是十分悠閑,晃着小腿回道,“大哥告訴我的,他還說世間最薄情的便是帝王,讓我千萬小心着呢。”
簡讓無語,神情微顯凝重。
女子晃悠一會兒,又上趴在窗上掀開車簾,望着街邊繁盛的景,眼裏卻是荒涼。
“他們都說伴君如伴虎,大哥也說那是個火坑,你為什麽還要把我往裏面推?”
她似不解,看似糊塗又最是明白。
簡讓有些難受,粗聲粗氣地打開嗓門,“三人成虎,你光聽旁人的謠言,怎麽知道皇上究竟是什麽模樣。”
她回頭看他,眼裏幹淨得一片澄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知道。”
她篤定的模樣看得人心無力,簡讓放棄在她心中替皇上塑造一個光輝偉岸的形象。眼看馬車靠近宮門,他轉而在她耳旁囑咐。
“等會兒你只管跟着嬷嬷進去,她會教你怎麽做,日後若是惹了麻煩,也只管找她……”
“那你呢?”她突然打斷他的話,仰頭問道。
簡讓沉默,馬車剛好停下,他閉口不言,伸手推她下去,自己則架着馬車離去。
她怔愣在原地,望着馬車愈來愈遠,
不原處一富态的嬷嬷走上前來,虛虛打量她一眼,客氣問道,“姑娘,怎麽稱呼?”
她眨眨眼,收回視線看向嬷嬷,乖巧應道。
“雲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