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娟還想在說什麽,卻被我借口餓了而不得不把話吞下。着實是有些餓了,飯菜上來我早已忍受不住,什麽禮儀教養都放到一邊,反正拿不起筷子,索性用手好了。
“看你這個樣子,好似餓了好久。”
“你沒看我身患殘疾,如今筷子都拿不起了。”
我半真半假的說着,聽的巧娟又要掉下淚來,我趕忙連哄帶騙的安慰她。
見到了巧娟難得放下壓抑的心思,半夜裏拉着巧娟去梅林裏轉悠,折了好些梅花,本想在屋子裏裝點着,卻又想到底不是自己的屋子,也不知何時就滾蛋了懶得擺弄,把花往茶幾上一扔,便快速洗漱睡下。
還想拽着巧娟與我同睡,她如何都不肯,在三保證我明日一睜開眼她就會在我眼前,我方放她離開。
第二日醒來,滿屋的梅香浮動,梅花已經插滿屋子的各個角落,巧娟果然在我眼前,洗漱用具已然準備妥當。
“巧娟,花是你擺弄的嗎!”
“我哪有這般雅趣,是皇上一早親自修剪插好的,還不讓人幫忙,我想着你定然喜歡。”
聽她說完,我收回觀花的視線,漠然的回道:“我已然不喜歡梅花了。”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梅林就在那裏,你若折回來總有人擺弄。”
巧娟的心思是哪般,我無心探究,若是從前我是怕愛,如今是不願意,就當是命裏注定,情路曲折無果;我便不碰,不理,不想便是了。
巧娟回來後,他來的極少,還總是我睡覺時來,師兄也不來不知在忙些什麽。
陽光大好的日子巧娟總是半拖半拽的拉着我出去外面走走,日日堅持泡澡,湯藥不停腿患已經大好,漸漸的也從阿生離開的陰影裏漫步而出。
禦花園裏我甚少去,因為知道會碰到臉熟的人,我雖日日寸步不離房門,暗夜裏時常獨自走動,倒也聽得不少消息。
聽說貌美的顏夫人,如今以是高居妃位,朝中多舉薦慕容菲兒為當朝皇後,獨孤弘月卻連何時娶她都未曾打算,慕容菲兒卻時常在後宮走動,未曾上位已做足的主子的架勢。後宮如今顏妃掌管,見着她也不得不畢恭畢敬,為怕得罪。
開國之初,百廢待興,朝中忙碌之餘也不忘皇帝家事,時有奏折請旨皇帝盡快立後。
我晚上無事在案幾旁找些閑書看,不經意間看到攤開的奏折,像是被随意丢開;大致寫着奏請皇帝務必在年前立後,早日誕下皇子,延綿皇嗣。也難怪大臣們着急,普通人家這個年紀的男兒都以兒女成群,何況他一國之君。
我随意看了一眼,終究不關我的事便準備走開,一轉身便見着獨孤弘月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也不知在我身後看了多久。
“我去睡覺了。”
想說些什麽又覺得沒必要多說,我自己都弄不清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不清不楚胡亂糾纏,尋了個借口就想避開他。
“夜色正好,陪我走走。”
沒想到他會拉着我,還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間腦袋有些閉塞不知該拒絕還是該答應。
從前我對他又懼怕又想親近,他今日的眼神一如當初我終究無法拒絕。
如無數個夜晚一樣,雪映紅梅暗香浮動,風過處花瓣零落如飄雪。他在前面走着,我尾随其後不遠不近,走了一會他突然停了下來,我跟着停下,依舊隔着距離不願在進一步。
“你打算從此都與我保持這距離嗎?”
“你是皇上,奴婢不敢逾越靠近。”
“你既不敢靠近就讓我靠近你好了。”
曾幾何時他也曾說過相同的話,我信以為真;時過境遷我以為一切早已落幕,在聽到心下竟依舊波瀾。
他如同從前一樣想要牽我的手,我如同遇着毒蛇猛獸,趕忙後退躲避,卻站立不穩往後摔去。
我看到他眉眼間的冰冷,被我那般避諱,他定然不會管我,我索性閉上眼睛,想着摔在雪裏也不會那般痛吧!
衣裙已落地卻又突然被他拉起,前後的沖擊竟被他緊緊的禁锢在懷裏,如何都掙脫不了。
“放開我……”
“我本也想放開你的,那日你離開我久尋你不得,以為我們終究緣分不夠,老天不願我們相守。可是卻又讓我在別人的封妃大典上看到你,你可知我是什麽心情,我恨你的輕易背叛;可當你在大牢出事,可知我有多害怕,害怕永遠都見不到你,可當我趕到時悲劇已經發生,對不起……你怨怪我也是應該,可縱使你恨我我也只想你留在我身邊,讓我看着你安好。”
任由他抱着說完這一大串的話,我心如潮水幾度起伏,他可曾對誰說過‘對不起’呢,我曾日日陪伴他左右,或霸道或高高在上,何曾卑微如此;我不在掙紮卻沉默無言。
“我情願你恨我入骨,阿生的死是我未曾預料的,我遲早會給你個交代。辰辰,我們從新開始好嗎?”
一陣涼風吹過,梅落如雪海,紛紛揚揚,良辰美景裏我們只有彼此。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畫面,那時想着都覺得幸福,如今真的實現竟是心涼如冰雪。
“我從不與人結怨,唯一得罪的人不過是你而已,所有的過錯我都可以自己承當,阿生又什麽罪過如今連魂魄都歸不得故鄉;到底是我連累了他,所有苦難都該我自作自受,我不恨你也請你放過我。”
說出這番話,連我自己都未曾遇料到的平靜,他依舊抱着我不放如同固執的孩子,可知我已經筋疲力盡無力糾纏。
“我如今的身份是前朝遺妃,再也沒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麽,我只在乎你。”
“可是我在乎,前朝遺妃皇上可以随意納入後宮,可我做不一女侍二夫,想必皇上早已聽說,當日封妃前我與先皇已同住一屋數日……”
“閉嘴……顧良辰你贏了,當日轉身離開你就贏了,是我還愚蠢的相信我們之間只是誤會,你又什麽資格怪我心裏裝着桐兒,你又冰清玉潔到哪裏,不過一轉身有爬上別人的床,就當我今日發瘋才想要和你從新開始。”
他猛地推開我,注定要摔這一跤,終究是逃不了。我跌落雪地,他轉身不在看我。
“今日是我轉身離開,前塵往事就此了斷,你既那麽喜歡前朝遺妃的身份,就好好受着吧!”
前塵往事就此了斷,心裏反複着這句話,摔在雪裏真的不痛,可為什麽全身上下都難受的忍不住縮卷起來,此後我再也不要看到這樣的背影,決絕如利刃刺得太痛……
要離去的與不要離去的都離開我了,總以為所用的苦難過盡,在沒有什麽可以傷到我,早已腐朽的心竟又滴出血來。
受着越加急吹的北風,看飄揚的花瓣雨,不願起身不願離去,唯恐以後再也看不到,背影消失的地方如同黑洞,能吸走所有的光芒。
明明心裏恨着他,明明是想要的結果,可為什麽心還這麽難受,像被千斤的大鼎壓着,悶悶的痛,連呼吸都那麽艱難。
我任自己躺在冰冷的雪地裏,看那飄揚的花瓣灑滿我全身,看那微弱的燭光朦朦胧胧,漸行漸遠……
“你不要命了嗎?”
是誰的聲音從天而來,熟悉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