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然命途43
少女跑開了後，他的手才放松下來，随後整個人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由于一半身體被虛澤驅使，他的左手伸着且還是剛才想挽留少女的姿勢，他用右手壓不下去，于是無奈着嘆了口氣∶“夠了，你這樣就算拴住了她的人也沒法拴住她的心。”
“那我應該怎麽做？”虛澤沮喪着問他。
“愛一個人不是想方設法把她留在身邊，而是放她去更高更遠的地方，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義無反顧地搭把手，在她疲憊的時候成為她的依靠，簡而言之——把更多的選擇交給她自己。”
“交給……她自己？”虛澤頓了頓，似乎在認真思索這話。
他的左手漸漸低垂下來，也可以邁動步伐了。
我在床上坐了一整晚，直到房門被敲響。
“小七～”
顧堯走了進來，讓我靠着他，手輕柔地在我肩上拍了拍，我心中頓覺舒暢許多。
“都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找我？”
“……怕你難受。”
他憋不住笑了笑。
“就這麽寶貝你宿主啊？我……我居然把我們小七迷惑成這樣，挺有罪惡感是怎麽回事兒？”
顧堯調侃了我幾句，我心裏不那麽難受了。
“為什麽尊上會突然變成那樣？”我問顧堯。
“他一直是這樣。”
一直？我不太理解，就前世而言，尊上并沒有表現成這樣。
也是，一個兩千多歲的人，我以我自身來衡量他，屬實有些不自量力了。
尊上這個樣子，我不由得對女主有些擔憂，迫切希望見到女主，跟她說說話。然而無論我怎麽呼喚，女主都沒有出現。
每次感覺到她在身邊，我祈求她出現，她都不肯。女主像是不想回應我。
顧堯的煞氣除了，飛升之事不是他能代勞的，他現在修煉只是為了穩固心性，做了這些後，他就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比如做飯。
因為他倆的事，我總悶悶不樂，顧堯就自己動手做了好多美味可口的食物安慰我。
顧堯勸我不必過于擔憂，這是他們自己的事，只能由他們處理。
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他們兩個一個修真者第一，一個魔尊，牽扯太多，活着的時間又那麽長，不可能不碰面。任何一方回避，兩人之間的問題都會越來越大，大到把整個小世界的人都牽扯進來。
接受任務的第一時間，我以為的情況是清清姐全心全意付出，卻不被尊上所接受，心灰意冷才要毀天滅地。可現在看來，清清姐不會這樣做，反倒是尊上，他那麽不希望清清姐離開他，一離開他就失控成那樣，他才是那個可能造成小世界危機的人。
越這樣想，我就越擔憂清清姐。她對男主是什麽感情，修羅一族本就狂傲不羁，天煞孤星的她更是如此。
她如果留下來可否意味着她是心甘情願的，如何能保證不是迫于男主的淫威？
清清姐如果不留下來，尊上又能否保證不去打擾她？
我覺得目前的形式對清清姐是極不友好的。
我和顧堯演了一出戲，尊上一受傷，清清姐就出現了。
怕她消失，我布了個陣将她和我限定在其中。
“清清姐，小七真的想跟你說說話。”
清清姐逃不掉，只好轉過身來面對我∶“罷了。”
清清姐告訴了我她和尊上之前發生的事。
她不清楚自己對尊上的感覺，只知道自己想看着他，見他笑，歡喜聽他叫她清兒，看他受傷她會心疼。
她說着說着臉上便洋溢幸福，眼裏含着濃濃的情意，毫無疑問她是喜歡尊上的。
可自從他倆在閉關的地方做了那種事以後，她發覺尊上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樣，他對她的愛似乎異常深沉，完全超乎她的想象，這樣深沉的愛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
她一邊害怕，一邊又想向尊上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想要留在男主身邊，卻又覺得還有別樣的生活自己可以過，心裏有些不甘心。
想來想去她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她應該知足，不應該有那麽多念頭。
“小七認為你的想法沒有問題。”
“我知道怎麽回事。”
顧堯突然進了來。
顧堯用一個畫面将男女主的前世今生呈現了出來。上一次，晏清為了救飛升失敗的尊上死掉了。尊上飛升後，用自己半數修為憑一己之力将整個世界時間線往前推，推到收女主為徒的時候。
心愛之人死掉，心性的确容易發生變化。
在我看來，他的這般變化已經有些扭曲了，要女主接受他，不能離開他，否則就強迫她，這對女主來說也來不友好了。
假使有一天女主離開他了，他也許還會殺到魔界去。被他抓到的時候，我真的感到十分害怕。現在一想起他的神情，我都會控制不住發抖，這是我在顧堯身上完全看不到的。
我再一想，男主都活了兩千多歲了，女主跟我差不多大，顧堯一個三百多的都把我吃得死死的，女主根本不是尊上的對手。
歲月積澱的心思，一定很深沉了，比不過，比不過。
還有很多事也讓我有些困惑，我在下界遇到的人，他們身上為什麽會有男主神識？起初我以為是尊上不放心女主，才會以這種方式幫助她，可現在卻覺得他會不會是不希望女主身邊出現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若不是他清冷的外表，我會懷疑他是瘋子。這其中複雜将我繞暈了。
因着這些，我連顧堯也不想接近了。
少女近日總避着他，每次他微笑着臉的時候，換來的都是少女的冷臉相對。
怎麽突然這樣了？
受不了冷落，趁着少女外出的時候，他進了少女的屋子藏起來，待少女回來時，出現在她身後。
“小七～”
我看着屋裏的顧堯愣了愣。他怎麽來了？
顧堯迅速向我跑過來，将我抱在懷裏，而後小心翼翼問我∶“小七，宿主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嗎？”
顧堯這麽怕我不開心嗎？
顧堯這般脆弱小心，不由得讓我起了心思，我沉默了會兒，想看看他接下來會作何。
顧堯靠在我肩上，沉聲告訴我∶“有些事情宿主做得急了，讓小七感到無措了是宿主的錯。宿主總是下意識的以為有些事情做了可以拉進我們之間的距離，總認為它可以标榜一些事情。然而事實卻是給小七帶來負擔，讓小七感覺受到束縛，感到惶恐不安。宿主真的特別希望自己有能讨小七歡心的本事，可宿主在這些事上真的很笨，做的事總會惹小七生氣。
還記得咱倆第一次綁定的時候，我真的好氣惱自己不會說話不會做事，硬生生把你氣跑了。你離開的時候，我還……扇了自己好幾巴掌。幸好，後來你回來了。
宿主總是自以為是的觸碰小七心外的圍牆，忽略了小七是需要自己空間的，那個空間用來裝小七領略的，幻想的無限風景，它似真似幻，是獨屬于小七的領地，那個地方有小七入世以來所希冀的最原始的美好。那個地方不會因為世界的不完美就變得破爛不堪，反倒會越來越美好，它一直存在在小七心裏。可是宿主卻像一個入侵者一樣想闖進去破壞它，宿主以後會好好守護小七這片領地的。”
顧堯竟知道我這麽多想法。
我握住顧堯的手∶“你一直在裏邊。”
顧堯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我轉過身來抱了顧堯很久∶“小七不是因為這件事這樣的。”
“那是因為什麽？”
“我覺得女主所做的事被人牽引着，而牽引她的人正是男主，她像是被迫在這個過程中喜歡男主。男主仿佛從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收她做徒，把她留在身邊。讓她對他産生愛意，他再順其自然靠近她，他這分明就是明知故犯。”
上一世，女主明明可以不用死，在魔界自由自在的生活，卻被尊上抓了回去，最後成了一生一死的結局。
到了這一世，我仍覺她身上的束縛太多，比之前更加要顧及尊上的感受，她以前明明那樣活潑好動，這次卻心境低沉。
上一世，這一世，她都不是容易動情的人，她的喜歡甚至都不需要尊上做出回應，究竟是真喜歡，還是為了讓先動情的尊上少些痛苦？我不知道，我擔憂她後續會為了尊上忽視掉自己。那樣女主就太可憐了。
“小七，你聽說過姜太公釣魚嗎？”顧堯突然問起。
“小七當然聽過，願者上鈎。”
顧堯想告訴我，女主是心甘情願的，可那真的是她本意嗎？在一個天下第一的面前，她真的有選擇的餘地嗎？愛肯定是愛的，可是有多愛？愛到可以永久留在他身邊？
何況男主現在這副模樣會給她多大壓力，一個月可以忍，一年可以忍，時間久了之後呢？我不敢想。人在不稱心的環境中待得太久，會變得麻木。這對她一點兒都不公平。
我決定回魔界待半個月。我沒有帶上顧堯，一是因為顧堯現在是尊上，把他帶到魔界不免引起恐慌。二是，我想引尊上出來。
我決定做一回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