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無聲第212章又見鳳蒼
盛夏的蟬鳴吵鬧，梧桐樹深綠泛着油光的葉，随着鳴叫聲微微顫動。
蟬鳴聲聽久了便覺枯燥，雲裳在樹下乘涼，許久，不能平靜。
他們三人本是最最親近的關系，現下卻是生了隔閡，他們歡歡欣欣地喊她姐姐，卻不願意再和她講更多的話，更別說那些心底的話了。
以至于就算她知道幾人之間有了隔閡，也不知該如何去化解，只能依舊對他們好，想必時間久了他們才能放下。
雲裳想着安靜吃完飯便跑得遠遠的雲淑、雲撤，放下手中的團扇，一時間又是燥熱煩悶。
正正此時，不遠的院門處一個身着綠衣丫鬟向她走來，隔得甚遠便聽見她清脆的嗓音，像百靈鳥似的傳來，“雲夫人，府裏來貴人了，我家夫人派奴婢來問您是否要去瞧瞧？”
貴人？那又與她何幹，雲裳搖搖頭。
說話間丫鬟已經走近雲裳，她此時倒還記着行個禮，而後才笑盈盈地擡起頭來，語氣裏也充滿笑意，“夫人若不看定是要後悔的，那貴人生的一副仙人模樣，氣質出群，尋常哪能看見，今日到了我們府上，能瞧見一眼也是極大的榮幸了。”
她說着懊惱地呸呸兩聲，連忙改嘴，“當然是于我們這些下人的榮幸，夫人您天生尊貴，必然不覺有甚稀奇，是奴婢眼界低了。”
雲裳不在意，想了想起身看向她，“帶路吧，我倒想看看是什麽樣的仙人。”
丫鬟應了聲，笑意愈發明顯。
這廂丫鬟帶着雲裳往前廳走，那邊前廳朝晖夫人卻是急得如坐針氈，左右晃來晃去不得安穩，礙于座上的人，偏生還不敢有太大動靜，讓貴人瞧見就是冒犯。
她雙眼遠探，時時刻刻盯着門外的動靜，而座上的人視若無睹，閑适自得地品茶，淡然處之，偶爾還與一旁的顧将軍交談幾句。
顧将軍自然地接話，既然皇上要假裝淡然，那他自然要奉陪假裝到底，他瞥了眼皇上拿起一個紅橘，想了想還是決定忘記皇上不吃橘子這事。
對了，剛剛皇上問什麽？好像提了句北漠。
顧将軍定定神，自信開腔，“皇上放心，北漠再強悍蠻硬，也硬不過我南隋固若金湯的防護。”
顧将軍此言不假，南隋的防護比之攻擊能力更要出彩，特別是燕京銅牆鐵壁，外敵若想入侵無疑是癡心妄想。
所以他北漠也就肖想肖想南隋，做做他那統一五洲的大白日夢，要夢想成真，除非是他南隋敞開大門将他迎進來，
鳳蒼含糊應了一聲，頓了頓，突然問道，“你說北漠攝政王此人如何？”
顧将軍大為感動，看吧，他們皇上一刻也停不下為國事操勞，現下都開始打聽起敵人的性情了，顧将軍胸腔一震，滿臉對北漠攝政王的不屑，“他？一個手段兇殘的強盜罷了，性情陰戾，做事不留餘地，将他人逼入絕境，也從不給自己退路，”
“除此之外呢？他對……自己的人如何？”
“治軍嚴苛，曾經親手殺了跟在他身邊五年的下屬。”
“那對他府中的人呢？”
顧将軍一愣，嘴裏回味着府中的人幾字，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皇上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如他若想那般，是為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胸腔的震撼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這臣也不知啊——”顧将軍深感為難，面色不是很好，他想他們皇上問了這麽多，該不會是想知道攝政王對攝政王妃如何把。
他試探地措辭，“不過聽說他待王妃倒是極好。”
此話純粹乃是他瞎編的，不過當看到皇上臉上欣慰而又隐隐嫉妒的神情是，他胸口一痛，險些淚目，女色害人，女色害人啊！
顧将軍扼腕嘆息，朝晖夫人卻在此時眼楮一亮，滿面笑意迎着出去。
來人正是雲裳，朝晖夫人迎着去，鳳蒼與顧将軍也擡眼看去，這麽定眼一瞧，難免驚豔。
顧将軍瞧了一眼再是驚豔也淡定移開了目光，而鳳蒼似乎沒有移開的想法，也沒有不該有的癡戀驚豔，他只是那麽淡淡地看着，眼裏山河平靜，波濤無動，似流着了千萬年的歲。
她着一身妃色長裙，膚白如玉，眉目如畫，向他緩緩走近，就像新婚那夜，他掀開她的紅簾，她緩緩出現在他的眼裏。
她那時喚他什麽，是夫君麽？過去真的太久，鳳蒼遺憾地發現自己記不清了。
“皇上。”她在離他丈遠的距離停下，沒有裝作不認識，也沒有攀過去夫妻情意的交情。
“你來了，坐吧。”他揮揮手，示意她起身。
雲裳在一旁坐下，絲毫不覺尴尬，過去往事她似乎都忘記，似乎她只是攝政王妃，而他只是皇上，是一國之君。
鳳蒼握了握發麻的手，削薄的唇微微張合，“許久不見，過得可還好。”
“極好。”
“可還怨朕？”
“皇上有自己的難處，雲裳理解，能為南隋出力，也是雲裳的榮幸。”她說得半真半假，沒人信她不怨，也沒人敢說她怨。
鳳蒼微微一笑，笑裏夾雜苦意，“是朕對你不起，你怨也好，不怨也好，朕都不會說什麽，畢竟——我欠你太多。”
周遭的氣氛凝固，顧将軍與朝晖夫人憋着不敢喘氣，皇上不讓走又不敢走，所有的話只得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權當什麽也不知道。
好在皇上也知這是在臣子面前，他一句長長的我欠你太多後，突然一笑，氣氛松快了幾分。
“你準備在燕京留多久？”如果留得久那就最好了，他會好好對她，補償她，彌補他對她的虧欠。
鳳蒼隐隐期待，希望她能留得長久。
但是——
“多則一月，少則半月。”雲裳淡淡道。
此話一出，不僅鳳蒼，朝晖夫人夫婦也是驚訝，他們見雲裳身邊帶了不少親近的人，還以為她定是要長住呢，不說十年八年，但一年半載卻是沒有問題的，怎麽今日一問，卻是待不了一月呢。
朝晖夫人性子急，近年也改得不多，當即就問，“是不是府中住得不好，你有什麽就給我說，可別說什麽要走的話。”
雲裳笑笑，搖頭解釋，“府中樣樣都好，只是畢竟身不由己。”
一轉眼，她們都成了有束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