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計甚妙
“啊?”二李兄弟面面相觑,心裏想着:“這還真要睡覺啊?”他們又看向慕容琅,見慕容琅沖他們點了點頭,二人只好領命。
“對了,蘇賢弟說的其他的事也都給辦了。省得到時候有人說咱們不配合。”賀鋒又補充道。
“是!”兩人再次拱手抱拳。
“時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各位用飯了。”賀鋒看向慕容琅,話中有了送客的意思:“我也要回去睡覺!”
禦風見賀鋒一個四品将軍對慕容琅無半點應有的敬意,話裏話外透着輕蔑,拳頭早就攥得緊緊的。此刻,見賀鋒連飯食都不招待,上的茶都是涼的,火氣一下竄到頭頂,跟着就要上前拽賀鋒的衣領。
慕容琅見狀一手攔住了禦風,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後起身,對賀鋒道:“賀兄精疲力倦,逸之自當體諒。為避免打擾賀兄休息,以後軍中議事不如就在我府內進行。”他回頭看向禦風,道:“今日午後就命人将沙盤和布防圖挪到府中,不得有誤!”
“是!”禦風道。
“李達、李茂,你二人可有異議?”慕容琅又看向兩位副将。
“末将不敢有異議!一切旦憑慕容将軍安排!”二人低頭抱拳。
“你!”賀鋒見慕容琅這是徹底讓他靠邊站了,氣得火冒三丈。可慕容琅說得沒半點毛病,一時間他火氣梗在心裏,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慕容琅只當沒看見,帶着同來的幾人起身就出了屋。剛出門沒幾步,就聽花廳內“叮咣”一陣亂想,不用問,一定是賀鋒在砸東西!
謝啓暄和禦風聽了,只覺大快人心,真是太解氣了!要不是顧及着還在将軍府內,他們簡直都要拍巴掌了!慕容琅和蘇墨則無奈地搖搖頭,賀鋒如此暴躁,真不是霍州軍之幸!
一行人回到府上,用過午飯。禦風命下人将賀鋒花廳內的物事搬進書房,又着人通傳兩位副将過府議事。待李達、李茂到了,幾人便開始繼續商議。
衆人對蘇墨的計策還記憶猶新,此時想聽他再做一番詳解。蘇墨也不拿喬,直截了當地說道:“想必大家都能理解讓士兵們休整兩日的用意,目的就是為了養精蓄銳,以飽滿的狀态上陣殺敵。”說着他看向兩位副将。
李達和李茂其實并不認同賀鋒那種熬鷹似的帶兵方式。別說士兵了,連他倆都快頂不住了,但苦于賀鋒的官職和脾氣,只好忍着。如今蘇墨說出了将士們的心聲,他倆心裏很是感激。
李達道:“這段時日士兵們日夜操練,确實疲憊不堪,軍內存了不少怨氣。如能休息兩日,士兵們一定會歡欣鼓舞。只是不知兩日後,是否還如原先一樣操練呢?”他有些擔心。
“當然不是!”蘇墨答道:“兩日後,将士兵們分為三組,第一組,亥時到寅時休息;第二組,卯時到午時休息;第三組,未時到戊時休息。除去休息時間,其餘時間則都要訓練。”
“這是……”李茂撓了撓頭,還是不明白蘇墨的用意:“賢弟能否再說得清楚些,這是要做什麽?”
“如今霍州軍兵力不足,即便是将傷殘的士兵都算上,也只有九千多人。以九千人正面對抗将近三萬人的鞑靼軍,顯然沒什麽勝算。既如此,我們不如就搞一個車輪戰。我将一天中的十二時辰分為三段,每一段都有士兵在休息,每一段都有士兵能作戰。這樣輪流和鞑靼軍對峙,可令其疲于應對,困乏而敗。”
“想法倒是不錯,可這麽分組的話,咱們的兵力不就更分散了麽?一組三千人,如何對抗他們的三萬人呢?”禦風插嘴道。
“禦風大哥說的不錯。這就用到了我的第二條策略,向阿魯瓦釋放消息,霍州軍兵力短缺,守将恐欲棄城。”蘇墨繼續解釋:“這樣一來,阿魯瓦定不會動用三萬大軍一齊向我們開戰,而是盡可能使用小股兵力拿下霍州。要知道,他如今陷入鞑靼王庭的內部争鬥,如我料得不錯,恐怕他要時刻提防達臘王子向他背後捅刀,因此保存實力是他必須要考慮的事。”
“是啊是啊,如果能用很少的人就能打贏勝仗,阿魯瓦沒有必要把所有的兵力都押上。”謝啓暄有些聽懂了。
“那第三點又是什麽意思呢?你要綠色的染料是做何用?”謝啓暄接着問。
“這個嘛……”蘇墨頓了頓,喝了口茶,正要說話,只聽慕容琅在一旁道:“蘇賢弟一定是想用染料将士兵們的衣服染成草木色,埋伏于山中。”
霍州城三面環山,北面城門面向鞑靼所居的塞外草原。城門兩側山脈高聳,林木濃密。阿魯瓦每次率軍前來,必途徑此處。如今剛剛入秋,山中草木仍綠意盎然,只間或雜有黃色。而大周士兵們的劄甲恰為黃色,如若在上面塗上綠色染料,遠遠看去,很容易與林中樹木融為一體。
“待鞑靼軍小股兵力一到,山上的草木随風而動,士兵們高聲怒吼,他們定會以為草木皆兵而心神大亂,那咱們的贏面就大了!”慕容琅接着說。
蘇墨沒想到慕容琅竟将自己的心思看得如此通透,有一瞬的怔愣。慕容琅則看着蘇墨,眸中意味不明。而一旁的衆人聽了,只覺恍然大悟,紛紛稱贊。
“妙!果然是妙!”
“此計甚好!”
“賢弟,你可真有本事!”
當下對策已明,李達和李茂抱拳告退,回營着手準備。
晚間,霍州知州趙仕誠親自登門,拜見慕容琅。趙仕誠年近五十,頭發花白,背有些駝,但目光卻透着世故精明。他任霍州知州數載,風評還算不錯。進到花廳,他見青年姿容俊朗,身形英偉,往廳中一站便有泰山壓頂般的名将威儀,不禁暗自稱贊“不愧為大周的第一将軍”。
兩人行了禮,慕容琅又向他介紹了随行的幾人,趙仕誠便道,自己已在府內擺下接風宴,請衆位一定撥冗出席,以盡他的地主之誼。慕容琅見他态度誠懇,也不再推辭,請趙仕誠先行回府,自己與衆人稍後就到。
……
知州府內。
雖是接風宴,但氣氛卻有些凝重。如今戰事已箭在弦上,霍州城內的每一陣風、每一縷空氣都帶着緊張的氣息。大家不再像往日一般說笑,也沒有飲酒作樂的心思,只低頭吃着飯。趙仕誠為了活躍氣氛,便開始講些霍州的風土人情和有趣的典故,幾人也明白他的心思,盡量擺出一副聽得饒有興致的樣子附和着,一餐飯好不容易才吃完。
就在衆人告辭,準備離開的時候,趙仕誠請慕容琅走到一旁,低聲問:“慕容将軍,您此次奉旨前來施援,下官當真感激不盡。然霍州地處偏僻,我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您。那個……”他頓了頓,又道:“您看是否需要安排幾個暖榻的姑娘,服侍您的起居?”
慕容琅聞言皺了皺眉,心想,看來趙仕誠這官做得久了,也沾染了官場上油滑的一套。趙仕誠見慕容琅面色不郁,趕忙解釋:“霍州的姑娘容色雖比不上京城,但下官為您選的幾位,個個眉清目秀,脾氣也很柔順。将軍見了如不喜歡,下官可以再……”
“趙知州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但人就不必了,我并沒這樣的嗜好!”慕容琅打斷趙仕誠的話,冷冷地道。趙仕誠忽感周身一陣寒氣,吃飯時還溫雅和煦的慕容将軍此刻卻面如寒潭,眸色冷得看上一眼似乎都要被凍僵。他趕快禁了聲。
“趙知州如無別的事,我就告辭了。”慕容琅說罷,不等趙仕誠回答,擡腳就出了門。
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在蘇墨的耳中。他不禁讪笑一聲,覺得慕容琅好會做戲!明明是個連府裏稍微有點姿色的丫鬟都要霸占的好色之徒,此刻卻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真是好笑!
謝啓暄聽見蘇墨的笑聲,不明究裏,好奇地問道:“賢弟,你笑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笑可笑之人罷了。”蘇墨回道。
“可笑之人”謝啓暄聽不明白:“誰啊?”
幾人走後,趙仕誠站在廳內還在琢磨着慕容琅的話,看這位将軍的樣子顯然是有些不高興,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麽?
趙仕誠的管家從幾人進門就一直在旁伺候,将全部經過都看在了眼裏。他見老爺眉頭緊鎖,便走過來道:“老爺,依小的看,您剛才就不應該問慕容将軍的意見。我見他年紀輕輕,又當着那麽些人,八成是面皮兒薄。不如,您晚一點兒,等衆人都歇下了,再讓婆子将幾位姑娘直接送過去。人都到那了,他還能不收麽?”
也是!趙仕誠心想,慕容琅年僅十九就官至三品,想必很是愛惜羽毛,行動做派定于那些官場上的老油條不同。自己剛才确實有些唐突了。想到此處,他對管家說:“此事就交給你辦,一定要将人送到!”
“好嘞!”管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