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縱寵︰毒後複仇記第 63 章 性命之善

第63章性命之善

天朗氣清,暴雨後的狼狽與傾頹一掃而盡,鎮上錯落有致的商鋪,零散的綴于河山間,星點如景。

惠風溫詢,從山間的枝丫穿過,搖搖曳曳至小鎮上,吹轉了孩童的風車。

稚童高舉着求娘買來的風車,水汪汪地大眼好奇地盯着糾纏的雲裳三人,便問娘親,“娘親,葛大娘怎麽又哭了?”

年輕的婦女輕嘆一聲氣,說着他聽不懂的話,“多情留不住,徒有傷心人。”

想來,每個人都有着不為人知的故事。

雲裳同那稚童一般,也很是好奇喋喋不休的大娘怎的就哭了起來,同時也很是煩躁。

同為女人,她自知眼淚是多麽廉價而可笑的感情。

“大娘,他不是我夫君,而是兄長,剛才鬧着玩耍呢,你勿要當真。”趁着大娘哭得哽咽,雲裳好不容易尋得個能說話的機會,連忙向她解釋。

大娘卻是不信,也不顧鳳卓鐵青的臉,哽咽着道,“你莫要哄我,大娘我也是過來人,如何看不懂你倆的關系。”

大娘說着,淚水又止不住了,“我曉得你們都嫌我煩,覺着我的多事,可大娘有一句話不得不講。”托了兩人的放在一起,她繼續道,“命,都是父母給的,萬不能因一時沖動而折了他人的性命,償還不起,償還不起啊……”

說完,她撸起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彎腰提起地上的竹籃子,轉身離去留給人一個蹒跚的背影。

雲裳怔在原地,直到一雙手在她眼前晃動,才松了表情。

“走吧。”她揮開他的手,面色淡然。

惜命,是弱者,心善,是愚者。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能回頭,她也未想過回頭。這一世的命是她撿來的,她應有的福氣在上一世就消耗殆盡,還留下滿腔的怨氣,等着消散。

鳳蒼怔然,她眼底有着她的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雇了輛馬車,雲裳并未如與大爺所說一般往北走,反而是一路向南,駛向燕京城,駛向那座高高的宮城。

鳳蒼不會這麽快追來,因為他的自信,堅信對他癡心的妻子,定然會在那等着他,就算是紅毒白绫,她都甘之如饴。

可是,人心總是難以揣測的。

正如鳳卓不懂雲裳。他以為她雖不是純善之人,但與惡毒也萬萬搭不上邊,可是,她又視人命為惘然。

“為什麽要害他?”看似無厘頭的一句話,卻讓雲裳輕笑出聲。

害他,為何要害他,自然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駕車的大爺不該多話的,她想若是他沒熟稔地與她說話,她不會瞬時給他一個假的消息,待鳳蒼尋他時,也不會傳遞一個錯誤的訊息,也不會被因抓空而惱羞成怒的鳳蒼血刃。

但是她能如何呢,她的心腸早就壞到了底。

“如果你要譴責我,先想想自己手上染了多少的血,我雲裳不是好人,你們鳳家的人也沒個好的。”

若論心狠手辣,世間千萬人也難敵他們其一。

尤記得皇家修繕的寺廟衆多,零星散落于各處,每一座有盡心盡力的參拜着,供奉着。她幼時不懂,只覺得觀音案前新鮮的水果很是誘人,趁着母親不在,她最愛扒在門檻上飽飽眼福,望梅止渴似的安慰饑腸辘辘的自己。那時真的是小啊,年紀小,心也小,欲望也小,只覺得那樣便很是滿足了。竟絲毫沒有動過偷竊的心思,就那樣巴巴地看着。那些華服衣冠的人啊,昂首挺胸地走進去,身後有漂亮的小姐姐提着香火與果子,奉給那連嘴都不會張開的泥人。

夜間,她跟着母親到寺廟後院撿扔掉的果子,高高在上的僧人看見,便不屑地将一籃子扔在她們身上,昂首離開。

她痛得掉下眼淚,便問娘親,是不是她們撿了觀音的吃食,所以那光着頭的人才如此讨厭她們。然後母親摸着她的頭,笑着安慰她,說觀音最是心善,定能憐憫她們此舉,那光頭的人是沒能領會觀音的意思,才誤會了她們。

她聽着便是信了,年年月月,她身量不斷拔高,那些鄙夷的眼神她看得越來越清晰,在一日不小心絆倒一貴婦後,她頂着一個大巴掌哭着回了家。

她撲倒在母親的懷裏,哭得像丢了風筝的妹妹,她問,“母親,為何她拜觀音,卻不像觀音一般心善?”

母親心疼地給她煮了個雞蛋,輕輕在她微腫的臉上滾着,雙目含淚,“他們拜神拜佛,是心有罪惡,在求着無謂的饒恕罷了。”

“那觀音可是信了他們的話?”想必是信了的吧,她自黃口至舞勺之年,見過來來去去的貴人們,都長了同個模樣。好命的一直好命,不幸的終究不幸。

母親怔愣了會,搖頭嘆息道,“信了罷,應該是信了吧。”

可惜她們家境實在貧苦,維持生計已經很是困難,要是日後日子好過些。也應該供奉個觀音,拜個財神,無饒恕可求,只是祈禱。

佑子女安康,佑家和萬事興。

如今她再看來,什麽鬼神亂語,都是人心作祟,求神拜佛,為得是個心安。真正使榮華延續的,是手段,是心計,是權勢。

皇家多修寺廟,可不就是求個心安,壞事做多了,總是難以入眠的。

太子無法反駁,便噤聲不語,沉默了半晌,忽而又問道,“那回了燕京,你準備如何?”

夫君若不想留妻子的命,她何處容身。

雲裳卻未想那麽多,“等我們能安然無恙的回了燕京城再說。”

如今兩人颠沛,她不再是惠王妃,他也不再是當朝太子,失了那層身份,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百姓,面對層層卡哨,若不能潛進,便得落入心懷叵測之人手中,為了以防萬一,那燕京城門,他們是不能進了。

而她,唯一抱有期望便是他了。

被她挂念的人,此時已經離開惠王府,出了京回到他的老巢,悠悠然躺在竹椅上,淺呷一口露珠泡開的茶水,眉眼很是舒坦。

身後是常青竹葉,架着一葡萄藤, 正值六月,葡萄長得旺盛的時節,大片的深綠葉子也生得濃烈,随風輕輕搖擺着。

悠然如斯,淮秀恍若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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