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舞姬
蘇墨回房休息去了,慕容琅則将嚴恺和廖章兩位參将留下來繼續商議。幾人初步計劃讓嚴恺假扮盛喜班的老板,帶一名舞姬冒充芳菲姑娘,前去獻舞。嚴恺在宴席上,記牢大周貴客的樣貌,待回來繪出畫像後,他們再進一步調查此人的來歷。
但慕容琅對此卻不置可否,此計看上去不錯,可仔細研究,就會發現漏洞百出。何況,他覺得這一趟如若只是弄清那人的長相,未免有些勞而少功,對不住這個消息的份量。
雖然計劃尚未完全确定,但并不妨礙其他事宜的推進。嚴恺飛鴿傳書給定昌的暗樁,要暗樁速速打探盛喜班的情況,越詳細越好。幾日後,暗樁趁着來朔州進貨的機會,将情報放到了他們接頭的地點。
此刻,這份情報正拿在嚴恺手上,他和慕容琅等人在書房用心看着。
盛喜班的老板是鞑靼人,名叫洪果爾,大約四十歲上下。這個舞班主要在鞑靼境內表演。為滿足鞑靼人的獵奇心理,再加上大周女子皮膚白嫩,身材窈窕,頗受當地人歡迎,因此他或采買、或招攬了一些大周的女孩子,從小培養。現下舞班中的舞姬,鞑靼人和大周人各占一半。
原本這個舞班在鞑靼沒什麽名氣,直至芳菲姑娘的加入。芳菲姑娘本是大周人,據傳她小時候被人販子所拐,賣到了鞑靼的一戶富裕人家。因年紀尚小,暫時只能當個奴婢養着,待等大一些,便是家中男人淫|樂的工具。
有一年,這家老爺為慶祝壽辰,請了盛喜班到家中表演。就是這次機會讓洪果爾見到了小芳菲。他見這個小姑娘四肢修長,腰肢柔軟,行動間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媚态,是個難得的跳舞人才,便求了這家管事的,想以酬勞減半來換小芳菲。
管事的不敢擅自做主,便請示了老爺。老爺哪記得住什麽芳菲不芳菲的,只道家中這麽多女孩子,暫時也用不上,少一個倒能省些口糧。就這樣,管事的便将小姑娘轉手賣給了洪果爾。
之後的幾年,小芳菲在洪果爾的悉心調|教下,舞技突飛猛進。如今,她不僅是盛喜班的頭牌舞姬,在鞑靼境內也頗有名氣,連帶着盛喜班也随之水漲船高,鞑靼王庭中的許多重要宴請都會請他們前去表演。
雖然鞑靼的很多舞班都曾出重金,想挖走芳菲姑娘,但這位姑娘卻十分懂得感恩。這些年她和洪果爾相處下來,已情同父女,甚至對洪果爾以“義父”相稱,因此從未動過離開的念頭。而洪果爾更是将這棵搖錢樹看得牢牢的,吃食用度都是舞班中最好的,真是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
這段時日,盛喜班正在外表演,聽說,要過一段時間才回定昌。
達臘王子此次宴請,只允許洪果爾和芳菲姑娘二人入內,連服侍芳菲姑娘的奴婢都不能帶進去。想是因為這位大周貴客極為重要,故而十分謹慎。
随着這份情報而來的,是兩張全身畫像,一張是洪果爾的,一張是芳菲姑娘的。
洪果爾滿臉絡腮胡,大大的啤酒肚,是典型的鞑靼中年男子的長相。芳菲姑娘則眉清目秀,巴掌大的臉上,一雙桃花眼尤其勾人。細細看去,只覺眸色含春,眼角帶媚,尤其是眉心處一顆紅豆大小紅點,襯得她極為妖嬈。別說是跳舞,就是只看着畫像,都覺得勾人得很。
“诶,你們覺不覺得這芳菲姑娘長得像一個人?”廖參将問向幾人。
“額……”嚴恺有些猶豫,他好像猜出了廖參将說的是誰。
“你們有話就說行不行,別吞吞吐吐的。”章參将在一旁道。
“我是覺得,這芳菲姑娘和蘇公子頗有幾分相似!”廖參将終于說了出來。
“你在胡說什麽啊!芳菲姑娘是女子,蘇公子是男子,這一男一女怎麽可能長得像?”章參将覺得這人簡直信口開河。
“你再仔細看看。”廖參将指着畫像對他道:“雖說蘇公子清秀,芳菲姑娘妖媚,但打眼一看,這兩人确實有點像。”
“我也有同感。”嚴恺在一旁附和道:“不過,我說不清楚到底哪裏像,可能因為都長得很好看吧。而且你看暗樁寫來的身量,五尺二寸,和蘇公子還真差不多。”其實他剛一看到畫像,就想到了蘇墨,只是礙于男女相似實在離奇,便沒敢出聲。
章參将聞言,便又盯着畫像看了看。還別說,經他二人提醒,他越看越覺得蘇墨和芳菲姑娘簡直就是一對孿生兄妹,就像是一家子走出來的。
慕容琅站在一旁,抿着嘴沒有說話。他一直覺得蘇墨男生女相,有那麽幾次,他甚至都懷疑蘇墨究竟是不是個男子?然而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此刻看着芳菲姑娘的畫像,他覺得這兩人的上半張臉尤其相似,确實能将人唬住。只不過蘇墨的眼睛更加靈動,眼神更加清澈,并非俗氣的媚色。
“将軍,我有個提議。您覺得讓蘇公子扮成芳菲姑娘前去獻舞可好?”廖參将向慕容琅說道。
“不可!”還不待慕容琅回答,嚴恺便道:“且不說蘇公子還病着,只這跳舞一項,就絕無可能!”
“就是,蘇公子哪兒會跳舞啊?你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章參将鄙夷地瞥了廖參将一眼,道:“再說了,蘇公子本就不是咱朔州衛的人。這次已經是幫了咱們的大忙。若是再讓人扮舞姬,不知道的還以為朔州衛沒人了呢!”
“那你說怎麽辦?你可別忘了,達臘是見過芳菲姑娘的,咱們要是随便找個舞姬的話,還沒出場就露餡了。”廖參将提醒他道。
“那要不咱們幹脆将真的芳菲姑娘綁了來,說服她陪咱們演這一次?”章參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嘛……她雖是大周人,但畢竟在鞑靼生活了多年,又被皇室貴胄供養。萬一她的心早就投靠了鞑靼,咱們用她豈非引狼入室?”嚴恺覺得他們對這個舞姬知之甚少,萬不得已不能冒這個險。
這下衆人都沒了言語。舞姬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此人若不定下來,他們的計劃也就無從談起。幾人都看向慕容琅,想聽聽他的意見。
慕容琅覺得讓蘇墨假扮芳菲姑娘,在容貌上無疑是最佳人選,但一則,正如嚴恺所說,蘇墨不會跳舞,二則他也存了一點私心。
這段時日,無論是在霍州,還是在朔州,蘇墨都為他們對抗鞑靼出了不少力,甚至險些搭上性命。而蘇墨沒有大周的一官半職,也就是說他幾番獻計獻策、出生入死,憑的只是他作為大周子民的一腔愛國之心。
慕容琅不忍心再這樣利用蘇墨,他開始為自己此前的做法後悔和後怕,因為他對這位少年已有了另一種情感,他不忍心蘇墨以身犯險。
“你們的想法我都知道了,容我再考慮考慮。”慕容琅揉了揉額角,道。
此事就這樣懸在了這裏。
舞姬的人選遲遲沒有一個明确的說法,嚴恺覺得他們不能坐着幹等。接下來的幾日,他派人在朔州的舞班中,暗中尋訪與芳菲姑娘長相相似的舞姬。不找不知道,一找……還別說,真讓他找到了幾個!
這幾位姑娘都是大周貧苦百姓出身,身家清白,與鞑靼沒有任何瓜葛。姑娘們自幼習舞,身段、舞技雖不說有多出類拔萃,但也是不差的。只需找個師父密集調教幾日,應也能蒙混過去。
為防止計劃洩露,嚴恺沒有告訴他們是去定昌離宮為達臘王子獻舞,只說是鞑靼的一位貴族辦宴,想請一位大周舞姬前去表演。
然而岔子卻恰恰出在了這裏!
姑娘們一聽要去鞑靼跳舞,全部吓得花容失色,連連擺手,說什麽都不肯了。
要說起來,還是飛花幫的緣故。飛花幫拐賣人販的手段衆多,其中一種便是借口鞑靼貴族以重金作為酬勞,請大周舞姬前去跳舞的名義,将少女拐賣過去。
大周姑娘本就很對鞑靼貴族的胃口,再加上舞姬身段嬌軟,更是奇貨可居。此前曾有舞姬看中了豐厚的酬金,被騙了過去。可到了鞑靼,哪有什麽貴族、重金,等待她們的是日複一日的辱虐,生不如死。這樣的故事她們聽得不要太多。
雖說朔州在前任知州尹若甫和慕容琅的治下,飛花幫幾乎銷聲匿跡,但因為這個生意實在賺錢,時不常就會有人铤而走險幹上一票,最後再甩鍋給飛花幫。
“這些人販子,真他娘的造孽!”嚴恺忍不住罵道。既然姑娘們全都不願意,他也不能硬逼,只好将人都散了。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